袁晁笑,閑閑道:“原先還在京城的時候,那時我在太子殿下面前,總是‘我’來‘你’去。誰知到了父皇跟前,也改不過來,幾次失言,都被起居舍人記下。隻要忘記自稱“本王”,父皇每回便罰我兩百兩銀子,罰得多了,我心疼銀子,也就記住了,省得再掏腰包。”
趙靈犀聽了袁晁的話,忍不住笑出聲,道:“哦?不知王爺這些年被罰了多少銀子?”
袁晁瞧她似嗔似笑,眉眼盈盈,笑道:“當年,呃,一開始我不在意,及至被父皇罰了上萬兩銀子,無奈找太子借錢,被太子罵了敗家,後來漸漸長了記性。”
趙靈犀聽得好笑:“我隻道皇權威嚴,稱呼上半點錯不得,倒不知你任性恣意至此。”
袁晁斜她一眼,哼道:“你笑什麼?皇權至上,稱呼錯了便是大不敬。”他正色道,“你我是一家人,日後隻管散漫,你愛怎樣便怎樣,隻是到了皇上皇後跟前,必得是要講規矩的。”
袁承璟拿着油條蘸甜豆花,吃了一口:“爹的意思是,隻要不被别人抓住小辮子,你就随心所欲,他還是愛重你的。”
趙靈犀看着袁承璟那碗撒了花生碎的甜豆花,心内正暗自腹诽,聽他如此說,不禁臉紅,還沒張口,袁晁瞪袁承璟一眼:“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袁承璟悶頭猛吃,再不說話。
袁晁看向趙靈犀,笑道:“家裡人多,但事情少,你放寬心。後宅是姚嬷嬷主事,針線房、膳房、茶房還有庫房都歸她管,交際往來等事你有不明白的便問她。内賬賬房主管是林娘子,日後她定期向你彙報賬目收支。”
正說着,阿蘿端了早點進來,道:“姑娘,啊,娘娘,快些用完早膳罷。今兒天熱,吃完了去外面透透氣。姚嬷嬷特意叫廚房做了綠豆爽,一會兒就送到後園。”阿蘿一時改口不過來。
袁長瑛一聽,立時蹦起來:“綠豆爽!我也要喝!”阿翠忙拉住她,笑道:“瑛姐兒慢着些,趕緊吃完早飯咱們就去後花園!”屋裡又是一陣歡騰。
袁晁不理公事,依了孩子們的意,帶着一家人到後園中遊玩。後園中湖面茫茫,碧波蕩漾,水中芙蕖盛開,粉白相間。岸邊停泊着一艘二層樓子船,頗為精緻,隻是船身太大,湖中遍地芙蕖,不好行駛轉彎,便常靠岸邊,成了衆人歇息遊樂之處。
樓子船收拾妥當,船上鋪了涼席,擺上冰鎮瓜果,又支起紗帳遮陽。姚嬷嬷喊來家裡的戲班子,空地上搭個簡易戲台,戲子們粉墨登場,咿咿呀呀,唱的婉轉動聽,袁長瑛坐在趙靈犀懷裡,看得入迷。
袁承璟拿了魚竿,坐在船頭的遮陽傘下釣魚,小小年紀,倒是頗有耐心。袁琮已滿一歲,還是不會說話,隻顧抱着西瓜,啃得滿臉汁水。
袁晁大婚,因義安郡地處偏遠,義安王身份尊貴,管皇後唯恐儀仗逾制,特遣禮部監禮官曾明衛前往監禮,凡事皆從簡辦。
此前,坤甯宮大修,工程浩大,耗資百萬兩白銀,多由朝廷攤派至各地,民間稅賦驟增,百姓怨聲載道。戶部尚書陳宏華上疏彈劾工部尚書管國忠,斥其貪墨銀兩,借機奏請減免賦稅,以安民心。
誰知此舉觸怒管皇後,袁晁在京時,陳宏華一向以他馬首是瞻。管皇後乃管國忠之妹,最恨有人指摘自家,遂将陳宏華暗中記恨在心。
婚禮例用銀子三萬兩,遠不及京中勳貴鋪張,袁晁心内冷笑,自己又貼了三萬銀子上去。趙靈犀卻不甚在意,她性子豁達,既不慕奢華,也不怨簡樸,心道:“前世我家中不過小康,如今才知道銀子花錢如流水是什麼樣兒。六萬兩白銀,足夠當今一家衣食無憂過上千年。”
婚後三朝,按例當回門。袁晁與趙靈犀早早備下三牲六禮,又挑了些錦緞、玉器、金銀首飾。
巳時末,日頭高照,袁晁與趙靈犀乘車啟程,随行侍衛不過十餘人。袁晁難得換了件青衣布衫,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清隽儒雅的氣韻。
車内,趙靈犀倚着軟墊,不由笑問:“王爺今兒換了件青衫,倒像個讀書人。”她笑意盈盈,手持團扇輕搖,扇面繡着花穿蝴蝶,襯得她膚白如雪。
袁晁見她笑得淘氣,眼波流轉,帶着幾分促狹,心中微動,隻哼道:“回門是家事,我若穿得錦衣玉袍太紮眼,反叫你爹娘拘束。我這打扮,難道還不合你的意?”
趙靈犀見他微微擡首,鼻梁高挺,眼角斜睨,慣常不苟言笑的臉上,自是一分儒雅風流,她以扇障臉,輕笑起來:“合意合意,隻是怕謹言見了,又要笑你老虎假扮斯文。”
袁晁輕笑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湊上前去:“那依你說,我該怎麼裝扮,才不至于被笑?”
他氣息溫熱,近在咫尺,趙靈犀睜大眼睛,退無可退,故作無辜地眨了眨:“你本就生得極好,何必在意外人言語?”
袁晁盯了她片刻,見她唇角含笑,眼中卻透着幾分狡黠,隻覺心裡都是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