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聞言一怔,似未料到袁晁竟如此回絕聖意,忙道:“王爺,這可是皇上親賜,若不受,恐有不敬之嫌。”袁晁聞言,冷笑一聲:“本王戍守義安,風霜滿面,哪有心思納美人?皇上若真念本王之功,便多賜些糧草兵器罷!”
内侍見他态度堅決,并不挽留自己,不曉得哪裡觸了義安王的黴頭,隻得帶着随從并一衆奇裝異服的北狄美人,悻悻離去。
卻說袁晁此舉,不日便傳至京中。坤甯宮内,管皇後端坐鳳椅,聞聽内侍複命,隻淡淡笑道:“袁晁真是好大膽子!皇上賜他美人金帛,乃是恩寵,他竟敢公然抗旨,真是目無君上!”她轉頭看向管繼勳,吩咐道“你尋個禦史言官,參他一本。”
管繼勳得意應道:“娘娘放心,小事一樁,弟弟定能辦妥。”
管皇後看向身側的太子袁煦,冷笑道:“太子,你瞧瞧你這弟弟,如此桀骜不馴,将來若生異心,你這太子之位還能坐得穩麼?”
袁煦年近而立,眉目間頗有幾分肖似袁晁,卻多了幾分斯文内斂。他笑道:“母後息怒。袁晁自幼耿直,拒絕父皇的賞賜,定是因他不近女色,無意奢靡,并非是對父皇不敬。母後何必為此等小事動怒?”
管皇後聽他如此辯駁,怒火中燒,忍了忍火氣,方指着他斥道:“糊塗東西!你身為太子,卻處處護着他!他又不是你同胞兄弟,本宮如今費盡心思壓制他,為你鋪平登基之路!你卻如此不知好歹,真是叫我寒心!”她喘息片刻,又道:“袁晁若老實些,我也不至于如此忌憚。如今偏偏帶了妻兒遠走義安,擺明了是不願受我約束。你倒好,還為他說話!”
袁煦被皇後一番責罵,面不改色,依舊道:“母後,兒臣身為太子,自當以仁義治國。袁晁戰功卓著,卻因母後猜忌,不能與賢妃娘娘團聚,還要攜妻兒遠赴邊郡,這難道不是為了兒臣的地位着想?他離京避嫌,已是委曲求全,母後為何還要苛責于他?”
管皇後聞言,冷笑連連:“好一個‘仁義治國’!你既如此仁義,便莫怪日後他功高震主,反過來威脅于你!”說罷,她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管繼勳瞧袁煦一眼,心道:“多聰明的太子!偏信袁晁,非要和自己的母後離心。”他拍拍袁煦的肩頭,告辭退下。
袁煦獨自立于殿中,半晌,彈了彈被管繼勳拍過的肩膀,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當今聖上膝下二子四女,袁煦為管皇後所出,天資聰穎,自幼被立為太子;袁晁為賢妃李氏所出,封義安王,自小便随軍曆練,戰功彪炳,深得将士擁戴。
管皇後性情強勢,掌管後宮多年,視袁晁為眼中釘,唯恐他功高蓋主,威脅太子,故而多方打壓排擠。賢妃為人冷情,凡事不問。袁晁知母妃處境艱難,又感念太子兄長之情,攜妻兒遠駐義安,既避皇後鋒芒,亦為太子分憂。
誰知此番拒賜,又掀起波瀾。京中流言漸起,有人說義安王不識擡舉,有人說他忠心可鑒,一時衆說紛纭。袁煦聞聽此事,大罵管繼勳,如若再有這等流言蜚語,他隻拿管繼勳是問。
袁煦心下不安,私下修書一封,遣人快馬送往義安郡,信中寫道:“父皇對你拒賜之事頗有微詞,恐生後患。你身在邊郡,凡事謹慎為上,切莫再觸怒他老人家。朝中局勢複雜,你我兄弟,當同心協力才是。”
袁晁接到書信,展卷細讀,對身旁的王守成笑道:“太子倒是多慮了。本王不過是推了些脂粉俗物,父皇與皇後便如此大動肝火,委實是小題大做。”
王守成聽他語氣輕慢,勸道:“王爺,你也忒大膽了些。太子既為你憂心,你便聽他一勸。”
袁晁聞言,哈哈一笑:“王先生,你可知本王為何不受那美人?”他頓了頓,戲谑道,“父皇後宮佳麗三千,僅管皇後與我母妃便鬥得天翻地覆。紅粉美人?便是天仙下凡,本王也懶得多瞧一眼。”
王守成歎一口氣:“王爺雖無意争鋒,奈何身在局中,難以獨善其身。皇上賜下美人,恩寵隆重,王爺一味推拒,隻怕聖上顔面難存,朝野議論難平。總要顧全大局,讓皇上臉面過得去才是。”
袁晁卻不以為意,嗤笑道:“人生短短數十載,我隻盼一夫一妻,守着兒女,安穩度日罷了。他何曾顧慮過我的顔面與心意?硬生生攪亂我的清淨,将美人遣返已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他起身踱至窗前,語氣漸平,“京中是非多,争來鬥去,皆如浮雲,随他們說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