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蒙調整了一下呼吸，“你為什麼想尋死？就因為一個朝秦暮楚的女人嗎？你想用你的純情去殉一段你自認為高尚純潔的愛情？你指望她在若幹年後，會祭奠你曾經對她的一番癡情？難道這就是你父親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衛觀頤聽到父親二字，瞳孔不禁一震。

“别傻了！你父親追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前提是兩情相悅，彼此鐘情，不是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我不否認，那秦小姐之前對你的情意可能并不假，但此一時彼一時，相比她的榮華富貴和身家性命，如今落魄的你根本不值得她為了所謂的愛情而舍棄掉她擁有的一切。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資本，沒有了你衛晚意，還有陳晚意、趙晚意、劉晚意……她轉身就能找到新的護花使者，繼續過她那衆星捧月的生活。

而你呢？可能會成為她遲暮後向兒孫炫耀的資本，畢竟大周國第一美男子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你……”衛觀頤氣得全身發抖。

“我說錯了嗎？你父親屍骨未寒，還在地下等着你為他申冤正名，而你卻在這裡為了一個女子要死要活，且這個女子還可能是間接害死他的人，難道這就是你生為人子該有的孝順？！

還有，馚阖藏着你們衛家的秘密，你卻甘願讓它最終隻是一個挂在女人脖子上的普通裝飾品而已，衛晚意，你是想讓你父親死不瞑目嗎？”

衛觀頤瞪得大大的眼睛裡流着血淚，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撕吼着快發不出聲音的嗓子喊道：“可我能做什麼，你告訴我、我還能做什麼？這世間如今隻剩我孤身一人，我沒爹沒娘沒了家，弄丢了馚阖，現在連心也沒了，就剩一具殘缺的軀殼，還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裡，請問我還能做什麼？！我怎麼申冤？如何報仇，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童子蒙聽他說他再沒有了心，心裡像是被人攥住狠狠往下扯了一般似的疼。難道他童子蒙用盡全力救下來的隻是一具空殼？！不，他不甘心！

童子蒙氣得一把拽住衛觀頤的衣襟，将他上半身提起，咬牙切齒道：“你不是還有一具空殼嗎，那不就得了？所以就用你的皮相來換取利益吧，隻要你肯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就願意成為你手裡的刀，幫你複仇，為你衛家正名！”

“什麼？”聽到童子蒙說出的話，衛觀頤整個人像傻了似的，任童子蒙将他提在手裡搖來晃去。

童子蒙晃得手累心累，頹然地把衛觀頤扔回床上，看着衛觀頤還傻愣愣地瞪着自己，他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的神，才俯下身去趴在衛觀頤耳邊道：“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上面派下來的人，事實是我從第一眼見到你時，就對你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你罵我惡心或下流都沒關系，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色，我之所以願意主動幫你做這麼多事，都是因為我想親近你！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沒有了嗎？不，你有！既然秦書爻可以利用她的美貌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你也可以利用你的美色為自己翻盤。就隻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童子蒙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不知道有多疼。他頃刻間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隻為垂涎色相的下流胚子，以觊觎美色為由、掩蓋着自己的赤誠真心，主動站去了衛觀頤的對立面，任他鄙視自己。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隻是為了讓衛觀頤能夠重新站起來。畢竟那些曾陪了衛觀頤十幾年的人都背信棄義地離他而去，衛觀頤又怎麼可能輕易相信他這個萍水相逢的人？

如果衛觀頤不再相信這世間還有真情，那就讓他相信自己還有權色交易的資本，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好歹……相信自己要比相信别人更容易。

衛觀頤愣怔了許久許久……

原來這世上除了他的家人外，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那些曾經對他說過無數好聽話的人，轉身就視他如敝屣，恨不得棄之而後快。而他還天真地以為，他們在想辦法找人救他。結果沒想到，這個願意出手幫他的人，竟是因為看中了他的皮相，才不得不說謊騙他。這簡直……就是個荒唐至極的笑話！

雖然好男風在本朝本代并非什麼稀罕事，妓館裡也有“相公”，甚至有些達官貴人私下裡也養着男寵。隻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跟他們一樣用皮相去交換利益的人，隻不過那些人換取的是榮華富貴，而他是為了換取一個重生的機會。

衛觀頤眼裡淌着血淚，突然大笑起來，直到終于笑累了，他才猛地收住笑看向童子蒙，一臉鄭重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