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女兒後,她的身體好像變差了,可召了禦醫來看,也隻說是氣血兩虛。
就這樣一直到他們的女兒快要兩歲,他提出要辦生日宴,她提出了一個要求,想回家看看父母。
自從進府,她的家人隻在她生産後來過一次,她的身份擺在那裡,家人沒有資格時常探望。
她想回家,也是人之常情,他便允準了。
可沒想到那一次,就是永遠的分别。
他每每回想到這些,心裡便悔恨,如果當初不同意她回家,是不是就不會分别?
可是生活沒有假如,即使他再三派人尋找,也終是大海撈針。
他一直說到天色暗沉,再多的話也說盡了。
莺歌沉默着聽着他口中關于娘的一切,心裡描摹着她年輕時的樣子。
如果沒有她,娘也許會找個簡單的人嫁了,過着普通的生活。
就像她又嫁給一個木匠一樣。
“女兒,當時我為你起名昭月...”
莊親王說着,她打斷了他,“我不叫昭月,娘給我起的名字叫莺歌。”
一隻黃莺鳥站在枝頭,高興時就唱歌,不高興了就飛走。
莊親王在心中默念着:“莺歌。”像是她會起的名字。
她沒讀過書,認不得多少字,可她的喜好很明顯,田野鄉間、花草魚鳥。
“那...你如今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可願随我回去?”
如今的莊親王,學會了征詢别人的意見,可也僅限于他重視的人,更何況這個人是他的女兒。
莺歌低了頭不去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
因為她并不十分想回那個王府,那裡就像她初來京城,到處都是陌生的。
她猶豫着開口:“我...我如今并不...”
“好,我不勉強。你就在這好好住着,這院子我已經買下來了,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
莊親王說着,遞給她一份房契、地契,這裡就是屬于她的了。
看她不接,莊親王将那紙放置在石桌上。
“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他說娘沒讀過書,可在她的印象中,娘時常拿着書看。她愛看書的習慣就是跟娘學的。
分開了十多年,娘也隻是一個活在他印象裡的人。
怪不得娘走前曾說,對不起她,讓她過了苦日子。
當時她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果時光可以回溯,她想說,有娘在日子就不苦。
莺歌想着想着,眼眶不禁濕了,淚珠滾落下來。
她想娘了,很想很想。
沉重夜幕下,小小的院子裡少女獨自垂淚,連月在一旁看着不曾出聲打擾。
第二天天一亮,莺歌便又出門前往花鋪。
日子還得繼續,她要用忙碌占據時間,才不會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卻不想當天下午,她準備關門時,仲琅來到了花鋪門前。
“今日得閑,能否請我吃頓飯?”他笑着說。
她隻當尋常,他隻是有空了想起找她,卻不知是連月給他送信,說她心情不好。
仲琅仔細查看她表情,她還是像以往一般充滿活力,大聲說等她鎖上門請他吃好的。
兩人在街道上慢悠悠地閑逛,這還是頭一次。
街面上各種擺攤的都出現,他們走走停停,一路逛一路看。
來到一家酒樓面前,莺歌指着門前提議:“我們就在這吃吧。”
客随主便,他沒有意見,點頭同意。
上了二樓雅間,小二下去讓廚子準備飯菜,門一關,這就是獨屬于他們的空間。
“兄長喝酒嗎?我就點了一小壺,你也知道的,我酒量太差。”
酒量太差的人卻想喝酒,可見她心中确實不暢快。
仲琅搖搖頭,“我就不喝了,我們都喝醉了,誰送你回家呢。”
回家?她沒有家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惹起了她的愁思,隻看見她的眼底彌漫上一股哀愁。
連月傳信并未說她為何不開心,想必是不好言說,看如今的情形,她也是不想說明的。
不過他也不是好打聽是非的人,她不開心,他陪着就是。什麼時候她想說了,他自然能知道。
小二手腳麻利,先送了酒上來。
莺歌拿過就要啟開,仲琅阻止了她,“想喝酒也要等吃些東西再喝,空腹喝酒傷身。”
這樣一來,她便暫且忍耐。
等飯菜上齊,她吃過一些,就很快打開倒了一杯,這時候仲琅并未再阻攔她。
小口飲盡杯中酒,一股熱辣爽意湧上心頭,仿佛真的驅散連日來的郁結之氣。
她忙不疊又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