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隻有短短百米,大概越過前面那叢灌木形成的岬角就能看見古城魔物軍的指揮處了吧。
毫無疑問地,她就在那裡。
——想見她,見到了該怎麼開口?她見到我又會是什麼表情?不對……不對,現在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就這樣沖進去肯定會有麻煩,照往常一樣潛進去先把人帶出來再說?不顧她的反抗,總之帶她遠離這裡,至于交涉後面再去想辦法……
——不,我真的做得到嗎?把她打暈?不行,手在抖,為什麼……該怎麼做,就算站在她面前,我又該怎麼做!
青年下意識地如同此前做過的所有潛入任務一樣隐藏着身形向目的地接近,但他心亂如麻,感情和理智的交鋒下他無法找到思路,越是靠近終點,就越是動搖,前方的不确定就像是巨大的黑洞,他萬般不想接近,卻又被如同洪流般的未知力量拉向前方,他甚至打從心底感到了驚慌,不是對敵人的害怕,而是對将要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改變而不知所措。
就在剛才,他确實為了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想而強制放棄了思考,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在心中的某個角落他實際上是安心的,隻看着目的而不被任何規則道德束縛的自己還在,殺人和殺魔物也沒什麼區别,但随後他就無法理解了,無法理解的感情讓他強迫自己拿起武器抗争,斷絕退路——
神站住了,他最想見的人就在視線可及之處。
她穿着沒有染任何顔色,一身雪白的巫師袍,安靜地眺望着廣闊的戰場。
她站立的姿态一如既往地優雅,即使在硝煙彌漫中也像聖潔的雕塑一般,在她周圍飄蕩着清澈的寒氣,她輕輕地吸了口氣,臉上帶着淡淡的疲憊,舉起聖杖·英靈。
青年被那個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内心。
“凍結……”
“——住手。”
巫師剛舉起的法杖被強硬地壓了下去,那個人的右手還按在她的手腕上,就在面前極近的距離低頭直視着自己。
她驚得中斷了詠唱,抓着聖杖拼命甩開對方的手,向後退了一大步,于此同時一把帶着熟悉寒氣的長槍橫插進來,槍杆揮開了來犯者。
“冰凍術!!”巫師尖聲大喊道。
急劇降溫的空氣中凝結了冰霜,從四面八方覆蓋了那個青年的身體,把他關押進巨大的冰牢之中——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冰塊在成型前崩解了,他也應激性地後躍,跟她拉開了距離。
“啊……馬克的水之結晶嗎……過去幹的麻煩事啊。”冰懊惱地皺着眉頭說。
“上來就對我女兒動手動腳的,你膽子夠大啊?”冰暴騎士也在一旁用長槍直指對面,神情滿是輕蔑。
神低頭看了看身上殘留的碎冰屑,再擡起頭,不願相信地重新盯住幾米開外的少女。
右手中還殘留着的觸感讓他渾身發熱,現在腦中也充斥着根本不合時宜的不理智的念頭,因為分離得太久,重新抓到的觸感就像火星一樣引爆了内心的渴望,讓他感到呼吸困難,因為對面的反抗而讓身體習慣性地産生警惕回避這時候簡直是幫了大忙。
“你……”他壓抑着,甚至很難說出完整的句子,“還記得……?”
對面的女巫師臉上沒有笑容:“記得啊,一切。”
“那……”
“想說什麼?‘我來帶你走’?是這樣吧?畢竟是我原來的願望呢。”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聲音依然冷靜,話語中的意志讓神清楚地認識到她并沒有被操控,恐怕也不存在強迫。
“……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詛咒。”
冰隻是稍微驚訝了一下,沉默。
神的态度接近乞求:“我……并不介意那些東西……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啊……”
他看見少女身旁同樣一身銀白的騎士意味深長地側身注視着他女兒的臉。
“我等到現在了,之前我也說過,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少女的臉色和緩了一些,她回視着看起來甚至有些落魄的青年,也看見了他身後拼命追上來的獵人女孩兒和牧師。
她面對着三人,舉起聖杖指着戰場。
“想要和我在一起,就要和那邊的所有為敵。”
她睜着翠色的眼睛輕笑起來。
“小冰你醒醒!你才不會是那種人,你隻是被那些怨念纏住了,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啊!”幻在神身旁焦急地大喊,她害怕地感受到身邊傳來的絕望氣息,比剛才與浪人對峙時更加嚴重,她覺得青年一直在發抖。
“怨念?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的都是些什麼啊!”冰的語調突然加重,她更用力地指着高台下,瞪大眼睛,“那些人對我的家族犯下的罪累積了幾百年,我就不能有憎恨他們的權利?!我就是要殺光這些龌龊的人類!你要阻止我?那你也跟他們是一類!”
從來沒見過好朋友發過一次火的女孩兒在她的怒目直視下驚呆了:“小冰啊!我一直一直都是你的朋友,不管别人怎麼欺負你,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啊!”
“那就跟我一起向欺負我的人複仇啊!”
“可是,對我笑着說沒關系不介意的才是我認識的你呀!”幻叫喊着的話裡帶着哭腔,她想沖上去拉住好友,但是被另一旁的星月牢牢地阻止了,牧師沒有看漏那個應該叫冰暴的騎士的蓄勢待發的槍尖。
“冰小姐,我們确實無法體會你的痛苦和不甘,但是你這樣做隻會讓仇恨永遠持續下去,不但傷害了普通人民,也挽救不了你的家族,為什麼那麼聰明的你還要這樣做呢?”
“那又怎麼樣!讓這個恃強淩弱的種族接着活下去?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