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預測的一樣,魔物軍團後方的陣容十分薄弱,神在高處評估過情況後直接告訴夥伴從哪裡切入,獵人從背上取下弓,不滿地擡頭盯着他。
“為、為什麼要我當前鋒嘛!小星是牧師要保護在後方的道理我懂,你明明那麼強為什麼不先上啊!”
“你上就是了。”
“嗚……你肯定沒安好心……讨厭……唉總比你之前壓根不聽人話的态度要好——可我覺得你現在也沒聽啊!”女孩兒一邊愁眉苦臉地碎碎念一邊拉開熾天使之弓,射向樹林外最近的魔物,“我沖就是了……嗚嗚小冰過會兒一定要好好聽聽我的抱怨!”
銀箭帶着纏繞箭身的淡淡聖光射穿魔物群,宣告了戰鬥的開始。
熾天使之弓附加的神聖之力對付大部分構成是不死和黑暗系的古城魔物軍當然是效果出衆,獵人的箭所到之處就能在魔物陣中打開前進的道路,牧師緊随其後不斷地對同伴施加防護系的祈禱,同時謹慎地注意着側面和後方的危險苗頭。
幻覺得自己在做的事情似乎隻是單純的張弓往前射罷了,明明身處高等級魔物組成的大軍中,卻幾乎沒感到有什麼威脅——确切地說,所有的威脅都被神排除了。
她費力地用視線追逐着青年在小隊周圍時隐時現的身影,他的行動模式和之前金字塔那次區别很大,就像悄無聲息的幽靈,大半時間都隐藏着氣息,隻對所有接近友方的敵人短暫閃現,迅速擊破,而且不會對倒下的屍體或者魔物的哀嚎産生半分遲疑,他的存在讓幻和星月周邊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障壁,沒人能越雷池一步。
但是幻卻不能不感到害怕,偶爾能瞥到的青年的表情太單純,根本沒有分毫的起伏,就像隻是那麼設定好的機關或者精巧的儀器一樣沒有人類的實感,而且,雖然隻是心裡不太确定的猜測,他讓自己當前鋒,其實是考慮過自己的存在感強能夠成為一個明确的靶子,更加方便他從暗地裡輕松出手吧?就算這樣的陣型能讓三個人都最節約體力,也實在太冷酷了,這就是刺客的思考方式嗎……很強,如果他真的要敵對,自己完全不是對手,而且他的做法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讓人感到恐懼。
這樣的人,雖然跟魔物的類型不同,但都是……惡吧。
難道真的要把希望寄托給這樣的惡,要相信他會改過自新,要承認最喜歡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會得到幸福?
連星月也看見了一直樂天派的幻前進時的憂心忡忡。
前面已經快要登上高台,魔物的包圍網也隻剩下十幾步就能突破,幻短暫地喘了口氣,再次從腰上的箭袋裡取出箭。
神的手突然橫檔在她面前,把她強行往後壓退了半步,縱向閃過的白光幾乎在同時切裂了他胳膊前面的空氣。
“還是反應那麼快啊,真讓我失望。”
前方的幾隻魔物往兩邊退避,讓開了小小的空間,在三人眼前,邪骸浪人随意地把手放在刀柄上悠閑地說。
幻和星月不約而同地抓住神的衣服,雖然從沒見過這個魔物,但是從神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怒氣就能猜到對面是誰,這次絕對不能讓他再不理智地沖出去了!
幸好這次青年隻是站定在兩人前方,壓抑地注視着對手。
“我知道她在前面,讓我去見她……”
邪骸浪人隻剩白骨的頭顱雖然無法做出表情,但衆人還是能感覺到它在嘲笑着他們行為的無力。
“我是不會讓你去誘拐主君家的小姐的,還是你想再被擡回去?”
幻和星月一左一右地跨步走到神身旁。
“這次神先生不會是一個人了。”
“你看不出我是個獵人嗎~你的刀砍不到我的!我就不信你能同時躲掉神和我的箭!”
浪人依然氣息不變,絲毫沒有緊張:“我可是很相信我這把消滅了千人的刀和我上百年磨練的技術的,在我面前誇下海口的人類我都見得煩了。”
“……我隻想去見她。”
神低沉的聲音在這場對峙中吸引了雙方的注意力,青年垂着雙手,微低着頭,隻是擡眼冷漠地看着攔路的魔物将領。
“我已經,忍不了了。見不到她的每時每刻我都覺得快要發瘋,我已經不想再這麼強迫自己,也完全不想再浪費什麼時間,直接說要我做什麼你才會讓我過去。”
浪人按着刀的手抽動了一下:“你還是那麼沒有自知之明啊,能過去的隻有贊同我們理想的——”
“理想是消滅人類麼?我無所謂。”
青年斬釘截鐵的話語在這個小小的戰場中投下了一枚巨大的炸彈,讓敵我雙方都在那一刻産生了疑惑,三股視線同時緊盯着他的臉——那張臉上沒有說謊的痕迹,沒有激憤的情緒,青年紫晶色的瞳孔所視并沒有焦點,他的眼神中沒有人性也沒有意志。
“哈,你認真的?”
神沒有停下。
“對,我放棄。明知道救不回來還要跟她作對的事,我做不了,誰讓她不開心我就想殺了誰,包括我自己。你懂麼?我的執念,我一直過下來的人生,我隻想呆在她身邊,隻要可以,我什麼都會去做。”
“……”
“我站在哪邊根本無關緊要,我現在隻想當面聽她說,要我怎麼樣。”
邪骸浪人的雙肩起伏着,不由自主地開始大笑。
“對,你是這種人啊!”
幻用力地揪住青年的衣服:“你給我醒醒!我們之前調查了那麼多,你是怎麼跟光爺爺和岚阿姨保證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不是把原來的小冰救回來嗎!”
“做不到的事。”
神毫無感情地反駁道,他打掉幻扯着他的手轉過臉直直地盯着她,用他那雙無神的眼睛:“我不可能違抗她……她是絕對的,對,我隻要服從就好……”
“你真有趣,看來你也知道小姐現在的情況,老實說就算你硬過了我這關,她也不一定會接受你,我想你拎着你邊上兩個人的頭去表忠心也許還有點希望?”
獵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和牧師一起更加謹慎地看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