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意的挑釁和認為自己目的達到而洋洋自得的表情真是加重了自己憤恨的心情,如果他再走晚一點,自己肯定會确實地抱着幹掉他的心理沖上去的,就算明知道沒什麼意義。不過剛才和同僚短短的幾句對話并不是毫無目的,魔對現在在村裡的兩個女人沒有任何關心,基本可以認為她們并不是特定目标,那麼在自己沒恢複常态的短時間裡不管她們也風險不大,青年聞了聞已經淡了不少的火煙的味道,還是決定去更遠的森林深處平複心情。
他發現她又回到了第一次看見她的那棵老樹下,一個人。
她長久地看着被毀滅的斐揚村的方向,眼中滿是淚水,然後她捂住臉靠着樹坐下來,開始輕聲地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直斷斷續續地重複着這三個字,抱着雙腿,把頭深深埋在膝蓋中,努力地壓低自己的嗚咽聲。
青年感到了另一種方向上的心情糟糕,讓他暫時忘記了身後那片廢墟的事,他不喜歡看見她哭,很不喜歡,但這次的感覺和第一次在這兒見她哭的感覺似乎不太一樣,這次他隻是迫切地想要阻止這個場景持續下去,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制服。
刺客們其實也并沒有特别注意隐藏行蹤,工會會員一般都會像王國其它職業工會的人一樣穿着制服,方便識别同行,但工會以外的人是絕對不能知道工會的裝束的,這是章程幾百年來的死規定。因為刺客們嚴格遵守着這個規定,才能保住工會一直以來的神秘——也就是說,一般人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的職業。
那麼能做的事不就擺在眼前嗎?
冰已經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還在哭的原因,她覺得大概這是自己最後的掙紮。
等到把所有的忏悔都做完,就能不再用哭來拖延來逃避,就能安靜地找個無人到達的角落了卻一生了吧,她認真地這麼想着。
反正,所有活着的理由都已經消失了……
她握緊了胸口的雪花鍊墜。
——媽媽,我是不是,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呢……
前面的樹叢裡突然發出了好大的響聲,驚得冰一下子擡起頭,慌亂地看着騷動的方向。
那兒的灌木嘩啦嘩啦地搖動着,有個模糊的身影費勁地分開細小的枝杈,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出灌木叢。
“……呃?——嗨!”那個陌生人看見自己,愣了一下,尴尬地打招呼道。
他是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夥子,挺高,身材偏瘦,他穿着一身樣式獨特的紫色緊身衣,外邊随意地披了一件粗布的鬥篷,已經被樹枝刮壞了幾處,看起來有些破破爛爛。他鮮豔的半遮住單眼的紅色碎發在這片深淺不一的綠色中間相當惹眼,不過更吸引冰注意力的還是他的眼睛:紫色的瞳孔,這是彩虹大陸上都極少見到的眼眸色澤,異類的顔色,他的眼神中沒有溫度,就像很多書上寫的那樣透露着不祥。
似乎是注意到冰正盯着自己的臉,那個青年的神色和緩了許多。
“你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嗎~?”
“……嗯。”
“啊,那你還真是運氣好啊——”
“……你是來殺我的嗎……”
“——哈?”
神怔住了,對面的反應很奇怪,他都懷疑自己正在扮演的是不是一個普通路人的角色了。他又仔細地看了一下對面少女的臉,那種表情告訴他情況正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他知道露出那種表情的人都已經徹底失去了生的動力,再也不在意自身價值和命運——她選擇了放棄一切,她希望被毀滅,誰來做都行。
“我才不是壞人呢!”
心裡莫名地焦躁,青年順勢加快了語速:“我隻是旅行經過這村子,剛在旅館借宿就發現裡面有屋子失火了,幾個黑影閃過來閃過去的,然後人就莫名其妙地一個個死掉,可吓死我了!我躲得快才沒被發現!你是我從那天以後看見的第一個活人了,咱們趕緊跑吧,這兒肯定不安全。”
對面的少女低下頭,依然沒有要起身的意願,但她抽泣的聲音從剛才起就沒有了。“對不起,剛才冒犯你了……你走吧,就當沒見過我,快走吧。”
“我怎麼能留一個女孩子在這兒自己逃跑啊!”
“我是詛咒之子,我會給身邊的所有人帶來災難……村子……大家因為收留了我才會死……我才是兇手……你明白嗎?求你不要和我扯上關系,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求你走吧。”
向着少女伸出的手帶着毋庸置疑的堅定。
“别說傻話了,一起走!”
面前的少女踟蹰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舍棄現在心中的絕望,她無神地看着青年的手,靜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