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西側的小屋裡,老人靜靜地側靠在房門邊,懷中抱着的許久不用的魔導書也已經沾染了血迹,冰無聲地站在他面前,她面對這個已經能想到,卻不願意去親眼看見的結果,現在隻能拼命地忍住淚水。現在回想的話,當初爺爺讓自己離開村子時或許就預知了将要發生的一切,他養育了自己18年,自己很清楚他的處事方式和能力,當時,如果不是自己屈服于心中的膽怯而離開的話,也許在這場浩劫中多少能做些什麼,也許,爺爺就不用死了……
剛陪着幻安葬完她父母後趕來的神也看見了一切,看見了冰竭力忍耐下幾乎一碰就倒的單薄側影,他突然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他向着她走了兩步,但又猝然停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麼做,這種别扭的感覺他之前從未經曆過。
冰回過身,給了他一個充滿疲憊的歉意的微笑,她彎下腰,一邊發抖一邊想要拖動淵的身體。
“……我來做吧。”
神能說的隻有這一句,他快步上前推開冰顫抖的手,扛起淵的屍身,大賢者的書掉落在地。
書頁中夾着的紙片緩緩飄落一邊,上面僅有一個簡單的短句:
“到金字塔頂去”
淵留下的唯一的線索。
三人告别了曾經的斐揚村,向着西邊的沙漠之都——夢羅克進發了。
神想到未來,他無法安心,淵留下的遺言正好把他和她們的目的地指在了同一方向,他現在有十分正當的理由陪着她們一起走到夢羅克城外的金字塔,也得到了她們的同意,但是他這樣做的意義和目的在哪,他卻說不上來。
距離斐揚村已經有3天的路程,但依然沒有走出斐揚森林,這裡面雖然有普通人趕路确實慢的因素,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兩個女生低落的情緒,一路下來她們幾乎都沒說幾句話,整個團體内部充滿了讓人拘束的低氣壓,甚至逼着本該最沉默寡言的青年主動開口去活躍氣氛,結果最多也就是讓幻吐槽了幾句他的名字而已。在絕大多數人都信教的盧恩王國,取一個這樣的名字确實常常被認為是出格,不過神不在乎,他不相信諸神的存在,也不敬仰他們,因為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話,為什麼沒有懲治那些殺人劫财的強盜,也沒有責罰這樣過分報複的自己呢?
他在夜色中注視着已經熄滅的火堆對面靠在樹下熟睡的冰和幻,目睹了那場慘劇後,她們之前幾乎都睡不着,直到現在才因為疲勞而昏睡,神為自己現在竟然感覺稍微放心而懊惱着。
其實,在看見淵的屍體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自己的任務大概已經結束了。
他已經沒有理由再關注她們的情況,接下去無論她們是被魔物咬死還是被說不定存在的某個幕後除掉都跟他徹底無關,如果他被委托的這個任務報酬是取得淵的命的話,淵已經死了,視為任務完成,如果解釋為占有淵的命的話,則可以判斷為任務報酬失效,任務終止,不論是哪個,他都可以立刻一走了之。
但是他沒有走,他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留下來,是因為好奇她們在金字塔裡能找到什麼?還是隻是單純地想繼續看着那個前·目标?
突然感到的氣息讓青年立刻警覺起來。
“誰。”他用不會吵醒對面同伴的聲音低聲問道。
兩個黑影閃到他面前,果然沒錯,是工會裡的人。
“神大人。”兩個刺客交叉胸前的拳刃,向他問好。
“什麼事?”
“會長大人的口信。”
“說。”
“會長大人派我們轉告您:任務完成,可執行其他任務。”
神沉默了兩秒,盯着對方。
“還有麼?”
如果隻是傳口信的話,并不需要派兩個人來,他們肯定還有别的任務在身。
“是。我們正在執行任務,決策部門的會員翔叛逃了,也希望大人能夠留意。”他們恭敬地回答。
“……翔?”按歸屬該是自己的部下,對于這位會員有一些印象,記得也是個寡言的人,青年沒有露出絲毫的表情,他簡單地點了一下頭。
“走吧。”他用冷酷的眼神阻止了兩個會員對樹下兩個女人好奇的探究,認識到不該這麼無理的刺客們畏懼地趕緊再行一禮,很快離開了那個區域。
“……為什麼背叛?”
回應他低沉的聲音的,是斐揚森林深夜的沉寂。
“逃跑是沒有用的。”
“……”
身邊的樹林再次有了動靜。
“不愧是……神大人,看來我,無路可逃了……”
那名刺客負了傷,從隐蔽處站起來無奈地說。
他的年紀要比上司大得多,至少也四十開外了,身上滿是傷痕,那是無數次被追殺中戰鬥的結果,但全憑了閱曆、經驗和運氣,他還能撐到現在。
“為什麼。”
青年再一次地發問。
“為了去見我愛的人……”他默默地回答。
“這不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