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琮和程淮之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期待在盼着等會的煙火會,大抵是魏杏瑛小時候提過以後和愛人想在滿天煙火下緊抱着說些甜蜜話,那這一世就值得了。這三年她總是冷面躲着他們,終于感情有了進展以後,誰都想争奪這個愛人的位置。
當兩人正心靈相通地想到一處去時,得了令進來的禦醫也撚了硯台上的粉末嗅了嗅,才上前緩緩道,“皇上,程提督,這硯台上殘留的藥材都是大補之物,不會危害龍體。”
帝王不警惕以後,喟歎道,“這皇太子能有這份誠心,乃是我朝之幸啊。”
底下的朝臣和夫人都紛紛附和,隻有小将軍譏諷地勾了下唇又埋頭酒釀,皇太子妃也冷漠地又撿了個甜糕喂進嘴裡,衆生百态。
陳錦琮随即撩袍落座,今日盛宴,朝臣和東宮之間交際也不會有勾結之疑,他眉目帶笑地被灌了不少酒,得空時撩撥的眼波直直地送到了魏杏瑛面前。
她哆嗦了兩下,讪讪一笑又低下頭愁着煙火大會到底和誰碰面?
一側的雙銀看着程淮之走遠了伺候帝王,戳了下她,沒心沒肺道,“你看今兒皇太子像不像孔雀,朝着您獻媚?他以往的脾性可不是這樣,怎麼瞧着有些和提督相像,難道是模仿了提督來争您的寵?你可太有福分了。”
魏杏瑛眼刀子甩過去,擰她胳膊一下,“這福分你來享呢,這又是偏着你原主了?你瞧着之後陳錦琮怎麼罰你這個牆頭草。”
兩個人捂嘴對視笑嘻嘻,随口說下的話沒人當真,也沒人知曉命運悄悄替她們記下了。
過了兩個時辰,酣暢淋漓的慶功宴終于散了,衆人魚貫而出,陳錦琮留下帝王說了會話又退了下去。
衛小将軍喝的是臉紅脖子粗,眼神迷蒙,隻和人讨饒,留待下回,皇太子妃吩咐素錦上前扶他,跟在後面小步朝外走着。
待夫人小姐們走得看不到蹤影了,皇太子妃才扶着酒氣滿身的胞弟走了小道,進了禦花園的涼亭,裡面燃着幽幽青綠的立燈,素錦乖覺地退下守在涼亭外頭。
盛夏的夜裡涼風徐徐吹來,兩個小主坐在紅漆長椅上,相顧無言,半響了,皇太子妃面上始終帶着的面具才寸寸龜裂了。
她流着淚錘了下胞弟,肩膀冰冷的甲胄卻讓她前所未有的安甯,緩緩才道,“阿禮,想來你聽了些風聲吧,但是你可知,這幾年來東宮是如何身在曹營心在漢?當時我們隻是知道他對魏杏瑛有餘情,不知是這樣摧枯拉朽的容不下其他人的癡情!”
“前段時間魏太傅下大獄,爹也受了牽扯,被東宮下放出去聯合江南世家,人們都道咱們衛家表面風光,可惜私下裡腌臜,因為跟的不是明主,而是賊船啊,但是如今都捆成了粽子,我們隻能加些砝碼,讓這艘船更穩些。”
衛禮眼神恢複了清明,以往不羁帶笑的少年郎表情如今絕望又憤慨,敲打了下椅凳,狠狠道,“他陳錦琮憑什麼這麼對阿姐,我替他征戰沙場,爹和你為他政場謀劃,他倒好,醉卧美人膝,阿姐,倘若你和他和離呢?”
皇太子妃慘然一笑,涼涼道,“你當我們是普通世家?他可是東宮,誰讓我們擇錯了人啊,我們想走,之後八王或者誰登位都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前太子幕僚。你可知我們的勝算在何處?不過你得準備當小舅了,我有了,我肚子懷的這個才是咱們能指望的主,這才是從龍之功,凡事需忍耐,我讓魏杏瑛替我和他虛與委蛇,隻是為了這個小的,你暫且也是别當衆與他為難了。”
衛禮精緻的眉眼耷拉下來,像個可憐的貓兒,内心裡悲歎阿姐為了娘家陪着不相愛的男人蹉跎了一生,戰功赫赫又如何?他隻能孤零零地站着隔岸觀火。
孩子投生在皇家,有富貴命不一定有命享,他們這當娘舅,外祖父的可得豁出性命來也要護住它啊!
那廂剩下程淮之有條不紊地吩咐着門上的灑掃太監們收拾狼藉,抱着胳膊看了一會,才察覺到魏杏瑛也跟着人群出去了,眼神立刻陰沉下來,似早上他們剛說過的約定成了個迎風笑話。
李魚察言觀色道,“太後娘娘,我看着像是偏頭痛,得是回宮歇着了,一會的煙火大會隻有些夫人小姐們留下看,我吩咐下頭的盯着,您早點回提督府歇着?”
程淮之撩起火紅的曳撒,扭頭就走,遠遠撂下一句,“幹活都給我利索點,明兒我來檢查,緊着你們的腦袋。”
後面的李魚心道壞了,提着燈籠子小跑着才能跟上,喘氣道,“幹爹,您走慢點,奴才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