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琮抱着錦盒穿過夾道朝着會堂而來,桂圓提着盞燈籠子亦步亦趨,谄媚讨好道,“殿下,皇上瞧了您準備的驚喜,定會龍心大悅,君臣也是父子,這父子之間哪裡有越不過的鴻溝哎。”
陳錦琮穿着米黃的朝服,玉帶鈎下懸着魏杏瑛為他縫的那個分不清野鴨還是鴛鴦的香囊,輝煌的四爪龍卧在膝瀾袖袋上,深邃的眉目神靈降世似的,帶着悲天憫人和殘忍的況味。
這話一入了耳,他勾着薄唇,斜眼瞧了一眼這新來的小内侍,是個富貴險中求的,這話讓其他王爺聽着了得遭個打擊報複,但是怎麼着都比上一個鋸嘴葫蘆聽着舒坦。
可惜這奴才的算盤打錯了,如果說兩年前他還期盼着父慈子孝,如今的他早就認透了這皇家子孫啊都是龍椅上的人飼的蠱蟲,看着鬥淨了,勝者才能登上龍位。
但是憑什麼他隻能當翁中蠱?他為何不能當執棋的?這筆墨硯台就是他送出的明棋,至于程淮之,有報仇的機會他會阻攔?
燈火通明,載歌載舞的會廳放大在眼前,他撩起錦袍過了門檻,跪下朗聲道,“皇上萬福金安,我特為将軍和陛下分别準備了賀禮,以祝我明朝龍運昌盛。”
帝王從美人間擡起頭,混濁的目掃了下方的皇太子,驚怪道,“這是将軍的慶功宴,怎麼還為我準備了?”
陳錦琮笑了下,過了半響,從桂圓捧着的劍鞘裡抽了劍出來,寒風凜凜,銀劍奪目,幾乎讓這炎炎夏日降了溫,執劍的人頗有些少年将的風采,讓人忍不住遐想,倘若是皇太子出戰,安南之役也絕不可能輸的吧。
座上的小姑娘和新夫人們都羞紅了臉,暗道,皇室不出庸才,這皇太子生的眉目多情又帶着威勢,多看幾眼都讓人臉紅心跳。
衆緊盯着握着銀劍的皇太子朝着實至名歸的少年将軍而去,他到了跟前笑意盈盈問道,“這是我從寒山上取來的龍寒劍,送給将軍作添頭可好?”
衛禮細細的眼皮擡了下,盯着眼前的姐夫,再結合剛才阿姐模棱兩可的态度,總有些不太舒坦,卻還是堪堪笑了下,奪過劍柄之後淡聲道,“謝皇太子擡愛,聽聞皇太子重孝愛妻,除了顧念東宮之外,也總陪着祖母逛禦花園,現在還給臣送劍,簡直這天下間沒有太子不惦念的,臣甘拜下風。”
這話夾槍帶棒的,似是直接将暗浪挑到了明面上,場上的女客們尴尬過後紛紛打圓場,夾菜碰杯的,還朝着皇太子妃望,眼神期許着對方能說點什麼?
可人家面上瞧不出端倪,甚至捧着桂圓枸杞羹小口喝着,绯聞的正主都不動如山,她們急也沒用,隻是暗歎這皇太子妃功力深,胞弟和丈夫的戰火都燒到眉毛了,也不說話偏幫誰。
話題的主人公魏杏瑛慌了神,眼神暗問一側伺候着的程淮之,似在問他們兩人這是在幹什麼?
程淮之似沒看着似的,一手給魏杏瑛打着園扇,又撿了顆青綠的葡萄喂到她嘴邊,細言細語道,“您瞧您鬓角都出汗了,吃顆解解熱,皇太子總是沉穩老成,可總是少年郎,出些風頭也不妨事的,這不皇上都笑了麼。”
魏杏瑛食不知味地吞了葡萄,被酸得眯住了眼,回瞪程淮之,他還不知趣地掖住嘴輕笑,像個勾人攝魄的狐狸。
在他眼裡,偶爾逗弄一下魏杏瑛可比時刻和政敵内鬥有趣多了,這陳錦琮再翻出浪來,有密旨在他也不會是最後的赢家。
果不其然,皇上饒有興味地盯着兩位臣打擂台,陳錦琮除了歎這小将軍又讓娘家吹了耳邊風之外,情緒寡淡,隻是斜眼掃了一下桂圓,之後才是重頭戲。
桂圓捧着的錦盒被送到了禦前,帝王才低頭笑問,“錦琮,你這大費周章地運過來了何物?”
陳錦琮:“皇上,這是臣特找了眉雲道長給您制成的筆墨硯台,炮制的藥材浸泡了一年,皇上您用了以後定能提神醒腦,滋陽補氣。”
帝王當然是受用的,隻是面上裝模作樣,大伴很是警惕他從道服丹,可是他有時幸着美人們時,确是力不從心,私底下有道長給他送了仙丹,服用了以後甚至可以夜禦三女,雄風大振,比起傳位與人,他更執念于能有高壽盡享江山美人。
陳錦琮和蛔蟲似的送這禮撓到了他的心尖脾肺上,可他還是朝大伴看了一眼。
程淮之不急不慢道,“蘇禦醫來了沒?這入口和近前的東西還是得檢查一下比較好,我不是懷疑皇太子您,隻是龍體太過金貴,過一下明面最好。”
陳錦琮徐徐站着,隻是偶爾瞥一下高位上的魏杏瑛,瞧着她不怎麼進食,準備過會讓小廚房端素面過來,可不能像皇太子妃似的得了胃病,将來受罪得很。
愛人的人心眼就是偏的,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來,事事都替她規劃着,即使得了不公待遇的那個人是他正妻,他因不愛而不會有任何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