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之正瞧着她的側臉聽着她絮叨的囑咐,有種在過尋常夫妻日子的錯覺,笑着應下來,也回了一句,“行,對了,再過十幾天,就是衛禮的慶功宴,他進京述職,正好和太上皇的壽辰一塊辦了,你少不了出席,記得歇息好,多吃點補補,我可能顧着皇上和招待将士們,宴會上顧不上你。”
魏杏瑛已經困得眼睛徹底睜不開了,囫囵地合上了眼,困盹中最後咕囔一兩句,“淮之,對不住啊,以前對你避而不見,是我太自私了。”
時間總是短暫的,雙銀在耳房守了一夜,得了信兒就立刻一路小跑來了這司禮監,輕輕敲了下門。
不知何時早上起了大霧,灰藍的積雲像魚鱗似的重疊在天際,晨露沾在雙銀的衣袖上,沉甸甸地砸在她心上,替寝這可是大事兒,倘若讓太子知道她吃裡扒外,那在太子府上的娘老子們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她既然做了這出格的事兒,就得盡量圓了它。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出來的是程淮之,他細眼像鋒利的刀似的審視着她,曼聲問道“來接太後娘娘的?”
雙銀雖說和他平日不對付,可是程淮之,東廠最狠提督的名聲還是聽過的,點天燈啊,活人烹煮啊,剝皮啊,都是他看着行刑的,隻有自家傻娘娘還以為他還是那個連雞都不敢殺的公子郎。
現在和這人直接對上,隻能謹小慎微地說,“是,督公,太子那兒快醒了,得換過來,不然得穿幫了。”
程淮之冷氣森森的笑了下,暗有所指,“一奴不侍奉二主,不然哪裡都容不下你,你既然投靠了魏杏瑛,那就别無二心的守着她,倘若這回子的事兒讓太子那得了風聲,我可會先剝了你的舌頭,看看是你娘老子重要還是保全自個更重要,聰明人知道怎麼選。”
雙銀低垂着頭,背上的汗液浸透了圓領窄袖宮裝,嗫嚅稱是。
魏杏瑛早聽見響聲,穿鞋下榻過來查看,一見來人驚喜道,“雙銀,你醒了,是來接我的麼?”
程淮之扭頭看去,面上帶着和暖的笑,“娘娘,您醒了,我就不送你了,我得準備這幾天宴會的事兒。”
雙銀暗松一口氣,這程淮之簡直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變臉比狐狸還快,也就娘娘吃他這一套,不可得罪,小人是也。
她過去攙扶着娘娘的手,魏杏瑛穿得還是昨夜見太子那件藕荷色對襟褙子,隻脖頸上有點點紅梅,格外紮眼,再看看程淮之臉上那忍辱負重和擋不住的輕快餍足,便知昨夜是多麼幹柴烈火,雲雨交融。
魏杏瑛瞅見雙銀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很是莫名其妙,催促道,“還不走,一會遲了。别耽擱東宮妃的事兒。”
兩人别了程淮之,那人站在門口目送,走出幾十米了還能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眼神。
雙銀戳了戳魏杏瑛的手,八卦道,“娘娘,這太監也能成事兒嗎?我聽有的掌事姑姑說,前朝有些去勢沒去幹淨的太監,房事上和普通男人沒差别,娘娘,你感受如何?”
魏杏瑛扶額,這雙銀越發說話不着調了,這謠言不會都是從她這嘴裡吐出去的吧?
“你别瞎說,那每年小太監們都得上那南海子裡檢查,怎麼會有漏呢,别給督公惹麻煩,你這腦子很是奇怪,你瞞着你主子,咱們兩個都快大難臨頭了,你還有空琢磨程淮之真假太監的事兒,你真閑的。”
不過魏杏瑛一聽她提起這茬,回想起了昨夜的親密,又臉紅心跳起來,她雖然沒有摸着具體的位置,可是程淮之那手,細長而靈活,想來也是夠用的,不知他們太監結婚後都是怎麼行房事的,改日裡得找祈春取取經。
雙銀則被說得脖子一縮,嘟囔着,“他是太監最大的頭兒,誰敢碰他,估計就是走個形式吧。對,太子快醒了,娘娘!”
一提到太子,雙銀欲哭無淚,兩人都沉默下來,一會才是硬仗,成功與否全看能不能糊弄過去了。
路上兩個人插科打诨,繞過建極殿朝西去,很快就到了永和宮,魏杏瑛對着宮門深喘了一口氣,正要推門時,門從裡面開了,出來了東宮妃。
衛婉身上那件藕荷色褙子上有幾個撕破的口子,口脂也花了,可見昨夜并不好過,她無情無緒地看了魏杏瑛一眼,“來了,進去吧,太子還沒醒,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看你演技了。”
說完手就搭在一側素錦的胳膊上,扭頭就要走,步伐還是勻稱規矩,隻是若細看,就能發現她兩腿在輕微的顫抖,身影也有些搖晃。
魏杏瑛對這位東宮妃是心虛地不行,她為了爹和自己,害了一個無辜的女人,她的良心很是煎熬,卻也不知做出什麼反應來對她,隻能丢下一句,“衛小姐,以後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一定會伸手。”
衛婉朝後擺了擺手,噗嗤笑出聲,朝着滿眼心疼的素錦說道,“你看這魏杏瑛多單純啊,以為世間的事就是一件抵一件,可她也不去深想,我不在其中獲利怎麼會來摻和這個泥潭。”
素錦難過地快哭出來,“娘娘,您疼嗎?那太子喝醉酒了不知道行事得有多莽撞啊,可憐您,連個正常的圓房夜都沒有。”
衛婉淡淡拍了拍她的手,唇色幾近透明,“不礙事,都有這一遭。”
天總算是亮了些,太陽快出來了,霧氣也快散盡了,魏杏瑛抱頭鼠似的竄進了寝宮。
陳錦琮從昏睡中醒來,深覺懷裡一空,睜着迷蒙的眸子四處找尋,隻見她正坐在腳踏上抱着他的手,睡得正香。
他勾唇笑了下,盯着她脖子間的紅痕和紅腫的嘴唇出神,不由得有些懊惱,昨夜喝了酒下手沒輕重地,怕是一會得落得埋怨。
不過到底塵埃落定,這求了十幾年的神佛,魏杏瑛成了她的女人,這女人向來身體最誠實,初夜歸了她,再把她爹救出來,日後在自個後宮裡生幾個娃,從人到心就都屬于他了,也不枉費他謀劃一番給她送上太後之位。
他輕輕拍醒魏杏瑛,嗓音膩得快擠出水來,眼神餍足,“杏瑛,到榻上睡,怎麼守着腳踏,不冷嗎?半夜出去了?”
不經意的一問讓魏杏瑛背後膽寒,生怕他發現了什麼端倪,讪讪地笑了下,“起夜去了,怕打擾你睡覺。”
陳錦琮穿着月白的寝衣,健碩的胸肌若隐若現,撐起了薄透的衣裳,他俯身拽起魏杏瑛,将她拉進懷裡,摟得緊緊地,拍着背,誘哄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了,我會對你好的,魏太傅的事兒白天我就去忙活,這陣正趕上太上皇壽辰,還得查京城的鬼火案,等過了我再來陪你。”
“你隻要好好的愛我就行了,和程淮之斷了,我既往不咎,下次我再多疼你,以後皇後之位也是你的,隻要你别騙我,不然我得把你的腿打折了圈禁在後宮裡了。”
他說的理所當然,似乎這令人窒息,畸形的愛就合該存在,魏杏瑛也得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