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杏瑛拍了拍手,雙陸從鹹安宮梁上飛了下來,靜靜站在一側等令。
隻見她一襲輕裘,膝蓋和手腕處裹了白繃帶,白布裹臉,像個木乃伊,吓了常妃一跳,捂住胸口喘氣,問道:“她什麼時候到梁上去了?
魏杏瑛讪讪一笑道:“她有些古怪,愛在梁上俯瞰全局,見諒見諒。”
邊說着邊朝她腰間懸挂的香囊瞥了一眼,上回對過暗号,這回雙陸可别掉線啊。
雙陸低垂着臉,翻轉了下手,一對檀木骰出現在她手上。
兩太妃看了個稀罕,魏杏瑛接了過來,朝兩位娘娘獻寶兒似的說道:“這是太子給的,番邦進獻的貢物,咱把棋兒取來,骰子就用這對兒吧。”、
李太妃和常太妃自是應下,四人端坐于棋案前,常太妃先出,骰子點數是6,棋先行,接下來,是李太妃,5,再是雙陸,打了個1,快到她時,她暗暗踹了雙陸兩腳,雙路面容冷靜地給了她骰盅,果然,她扔出的點數是2.
李太妃已經前進了五下,眉毛挑了下,神情傲然:“你這小護身也就那樣嘛,還不如我技藝好。”
魏杏瑛自是賠笑,随即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兩位姐姐當然是聰慧秀敏,就是在西五所連打個雙陸都缺人呢,可是福壽宮衛太妃比較忙,沒空兒來和姐姐們話家常?”
李太妃快赢了,冷哼了一下:“她衛芳清高,不屑于我們為伍呗,人家是将門世家,她兄長衛瀛現在做着太子太卿,侄女兒衛婉争氣,直接是東宮太子妃,侄子衛禮在邊境當守龍大将軍,人家可是盯着從龍之功呢,自然看不上我們這種已經快被淘汰的前後宮老人兒了。”
常太妃不到四十的年紀,保養的好,臉和剝了的雞蛋殼似的,幽怨地說道:“以前太上皇在的時候,就和衛芳不合,仗着父兄權勢大,一到快侍寝就稱病,後面宮中傳聞她有個舊情人,給人家守節呢。不過下人們說那個衛瀛不是衛家親生的,他們兩個有過首尾,無風不起浪,誰知道呢。當時太上皇說要徹查,第二天就病倒了,本來我們之前壓衛芳一頭,現在還不如人家風光,自個兒家族不頂事兒,前陣子我後母找到我,讓我給遠房表哥兒找個清閑活兒,我哪裡有那麼大本事哎。”
李太妃赢了不少角銀去,投桃報李地給了一個重要信息;“要說你倒黴,你怎麼得罪了那衛芳?她八百年不給太上皇侍疾一次,前一陣竟然去了,似還提起你,說你福星高照,把你召過來侍疾,太上皇的病就能好一大半了。”
魏杏瑛若有所思,爹最近也提起衛家的小動作,再聯想這衛太妃的所作所為,不行,得給爹傳個信,讓他盯好衛家,明哲保身。
打完了雙陸,常太妃和李太妃笑着把魏杏瑛送出宮,寒暄了幾句,就雙雙回了鹹安宮去。
雙陸又躲在一個角落裡跟着她們,剛雙銀在宮裡憋得不行,狠狠道:“這兩位太妃可是人精啊,說了半天就告訴你個衛太妃的消息,太上皇那怎麼應付侍寝的法子是一點沒說,呸,白白吞了那麼些銀子。”
魏杏瑛歎了口氣道:“也好,總算是知道了敵人是誰,回去再商量解決辦法吧。”
說完她瞧了瞧上空,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還有兩個時辰,她就得陪那個老家夥睡覺了,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不知祈春那邊怎麼樣了,程淮之有消息了嗎?
他還會管她嗎,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想見到程淮之。以往有點想念都被她壓了下去,可是今日,也許是做了個白日夢,也許是侍寝逼的她認清了宮裡殘酷現實,那種又想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腰身的沖動又洶洶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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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祈春,到了司禮監,門口的随堂打遠兒瞧見一個着青色下裙,穿粉紫圓領窄袖衫,胸前縫穿枝小向日葵的小宮女過來,他立刻帶笑迎上去。
這誰人不知永和宮祈春是程都督幹兒子李魚的相好兒,态度恭敬些總不出錯。
小随堂蝦着腰,問道:“姑娘可是有何事?來找李少監?他在隔壁文書房?我給您叫去。”
祈春搖了搖頭,眉眼帶着焦急,說道:“都督的行蹤你可知道?”
小随堂面帶慌張,瞧了瞧四周道:“姑娘你别折煞我了。我們哪兒敢管程都督他老人家的行蹤啊。”
隔壁李魚聽見外頭動靜,掀起竹簾來,出來問道:“何人?”
一見到祈春恬靜的面容,他自是暖笑道:“你找都督?今日他去了鎮撫司和錦衣衛他們特審東宮,可能得有些日頭才能回來。你來我屋喝杯茶坐着等。”
祈春搖了搖手,仰頭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娘娘有難,不用你忙活,你替我上一趟鎮撫司,我沒有腰牌,出不去,你就告訴程都督,就說太上皇讓娘娘今夜侍寝,速來。”
李魚吓一跳,卷了下袖口,提着袍裾下了台階,嚴肅地回了一句:“我速去,你等我,我一定把都督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