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最可親的阿姐死了?
門外守夜的小丫鬟紅着眼,敲了三下門進來,手上抱着一套提早兒準備的壽衣,绶帶。
她和提線木偶似的穿上壽衣,虛浮地踏出屋門,晃蕩到了祠堂,阿姐的棺就停在裡面,進去後她扶着棺滑到地上,喃喃道:“阿姐,你說好送我出嫁的,為何不等我。”
祠堂門被人打開,四月春寒,程淮之未穿履鞋,冷月下他的面容白似緞帛,身姿如竹,穿了件透白的中衣緩緩進來,眼神帶着驚人的恨和死寂。
他直直站立在原地,扶住魏杏瑛的雙肩,盯着她沒有焦點的雙眸,語氣愛憐悲憫“杏瑛,阿姐不在了,還有我。”
這一刻魏杏瑛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未察覺對面的人也不對勁兒,隻撲在對面懷裡,眼淚如珍珠撲簌簌而下,透了那人薄透的中衣。
窗外濃夜漸漸浸過了程淮之的頭頂,他正處于滅頂的痛與恨之中,軀殼腐朽,心髒似化為灰燼。
程家上下皆被處死,唯有他苟且偷生。以前如果不是有親族愛憐,他怎能不缺銀錢,怎能不屑官場,怎配自命清高?
如果他早點入仕,早點浸淫官場,朝堂上那些人是不是也忌憚他程家有人,這等禍事也不能輪到程家了!
不過這都是假想,事實早已發生,他之後是生是死還說不準,鎮撫司如今留他的命,大抵是魏太卿借的人情,他這樣的罪族之子,估摸着先生得四處碰壁。誰能料到,先生今日才喪女啊,他程淮之,何德何能!
阿姐死了,杏瑛是如刀割一樣的痛吧,他低頭看了看懷裡和他同病相憐的小人兒,恨不得替她擔了這痛去。
魏杏瑛擦了擦眼淚,擡起頭撞進一雙冷眸,道:“我們暫時不能成婚了,我得為阿姐守孝三年。”
程淮之勾了下唇,涼涼笑一聲,道:“是啊,先不成婚了。”
自己生死未蔔,還有仇,憑什麼耽擱她,她以後大可與其他家室清白的公子成婚,過得一生,不用被她累贅。
若他能從圍剿中存活下來,他死也要把這堆蠅營狗苟的朝臣們拽下來。下世倘若有可能,再與你續前緣吧,對不住了,杏瑛。
魏杏瑛于翟轎中醒來,胃裡如刀絞,胸口堵作一團,她扯了扯嘴角,自語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現在咱得用力活着,不然阿姐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轎夫停下轎,恭敬禀道:“太後老祖宗,鹹安宮到了。”
雙銀掀開了流蘇轎簾,魏杏瑛掖了眼角淚,扶着雙銀的胳膊下了轎兒,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鹹安宮。
鹹安宮内,李太妃和常太妃正坐在炕上,炕中間是個紅檀木刻銀雕花小方桌兒,上擱着幾碟糕點和茶盞子,正捂嘴說着話,你一言我一語很是投機。
李太妃“今兒太上皇讓小太後侍寝?你可知道?聽下人說,衛太妃去瞧了太上皇,話中佯裝無意提了句那位被後宮快遺忘了的小太後。”
常太妃不屑道“都說是福星,這不到用上的時候了。”
魏杏瑛甫一進來就聽見自個兒的閑話,佯裝沒聽見,親熱地近前笑道:“姐姐們,今日可打雙陸,我閑着也是閑着”
說罷她擠眉弄眼暗示常太妃“常太妃,我可是帶了上次你提過的簪子,壓個注可好?”
李太妃怪道“你今日可是侍寝?不準備着,還有閑空兒找我們打牌?”
魏杏瑛讪讪一笑,“讓姐姐說着了,正是晚上伺候太上皇他老祖宗,我人小,沒有經驗,來找姐姐們取取經了。”
李太妃和常太妃相視一笑,知道這是來營收了,接了下來。
李太妃吩咐下頭伺候的把雙陸取來,後皺了皺眉問道:“可三缺一啊?怎麼打,衛太妃那個老古董又不可能來。怎麼辦呢?”
魏杏瑛給兩位太妃奉了茶,又後退着手拍了兩下。笑着說道:“姐姐們不用憂慮,我有個女護身名叫雙陸,是打雙陸的好手,她不算錢兒,陪跑,姐姐們玩的盡興即可。”
兩位太妃眉開眼笑,急忙催促道“快叫出來,一會兒子晚上你就走了,也打不了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