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顫動,雙手無措的交織在一起,咬唇道:“那邊有一條小溪,我幫你清洗一下吧。”
柳餘恨當然不是會在意自己衣袍上是否染了血的人,他殺人時就要自己的血浸透衣衫才覺得痛快,才覺得好受。
但當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時,就仿佛過電一般,酥麻的讓他渾身動彈不得。
殺人不眨眼的柳餘恨竟就這樣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跟着她走了。
皎皎東拐西拐繞了好一會兒,視野才開闊起來,穿過地勢陡峭的青翠密林,就仿佛一腳踏進了畫卷裡的仙境。
大片大片漫山遍野的花海将這裡淹沒,恍若能夠颠倒世界。
這裡像是被世人遺落的靜谧之地,潺潺的溪水在光暈下波光粼粼,一兩尾魚遊過,皆若空遊無所依。
落日斜斜挂在山坡,潑灑下濃墨重彩的橙色,身處其中就像被世界所有的光暈所包圍。
即使是柳餘恨也不由癡癡的望着這片美麗的天地出神,凡塵的一切紛擾喧嚣似乎都遠了,這裡美得足以讓任何人忘卻所以。
皎皎扯了他袖子兩下才扯動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這裡是不是你見過最美的地方?”
她的雙眼泛着水光,眼尾長而翹,在落日的餘晖下像是浸了蜜糖,眉目如畫,背後的花海都黯淡下來了。
柳餘恨的呼吸也跟着停頓片刻,眼神不自覺落在她眼角兩點對稱的小痣上,玲珑靈動,蝶翼般的眼睫撲閃時像是藏于花海搖曳的一隻長尾蝶。
他忽然歎息一口,聽不出什麼意味。
皎皎習慣了他的不言語,扯着他的衣袖小跑到了溪水邊,清澈的溪水被落日染成了濃稠的蜂蜜色。
她蹲下身捋起衣袖,回首道:“你蹲下來一點好不好,我給你洗一洗衣袖。”
柳餘恨隻冰冷道:“不需要。”
說罷,将懷裡的幾株草藥扔在她身前。
這幾株草切口整齊,紫紅色的根莖、葉面細小呈唇形,被他粗略地散落在地。
皎皎撿起來攏在手心,細細的觀察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擡頭問道:“這是你送我的......花?”
柳餘恨啞然,一時間無言以對,冷眼看着她道:“.......這是血見愁。”
說罷,怕她不明白似的補充到,“可以散瘀止血。”
皎皎神情茫然了幾秒,才将視線慢慢下垂,聚焦到自己被枯枝戗破的手心。
這是一種很特别的感覺,心口微微發麻,靈智初開的精怪很難用語言準确的描述,但這是一種柔軟的、讓人留戀的感覺,像是陽光下被曬的蓬松又溫暖的棉花。
深山裡隻有她一隻蝴蝶精,世界永遠是靜谧而孤獨的。
皎皎看着手心沁出的血迹,原來做人的感覺這麼好。
她澄淨透明的瞳仁裡倒映出柳餘恨的身影,雙頰漾出梨渦,歡喜又困惑的問道:“你對我真好,這就是關心嗎?”
柳餘恨看她一副天真爛漫、全然不知世事的樣子,眼眸晦暗不明。
然而這種晦澀難辨的神情下一秒就又化作了一聲長歎,柳餘恨伸出手,用手臂擋住了她拿起草藥要往嘴裡塞的動作。
他沉默了幾秒,慢聲道:“把血見愁放石頭上。”
人頭大的鐵球猛的一砸,藥草渣四濺,青紫色汁液在石面上氤氲開一大片。
“刺啦”一聲,又一條黑色的布條飄落在石塊上。
“敷上去包紮好。”說完這句話,他才像是用盡了力氣般轉過身。
聽着背後細碎的雜聲,柳餘恨就這樣看不出情緒地望着愈發下沉的殘血夕陽,那隻獨眼像是漆黑的水牢,連霞光都無法穿透半分。
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與鐵球相連的手腕傳來些許滞澀的着力感。
皎皎拿着一片沾了水的軟葉,蹲在地上幫他擦拭掉鐵球上面黏連着的殘渣和汁液。
稀釋過的淺褐色水液滴滴流進土壤。
他垂下眼簾,僅剩的一隻獨眼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洞悉一切,“你要我做什麼。”
“直說吧,我會幫你的。”他的聲音喑啞,神情帶有一絲恍惚,像是回憶到了往昔的某段回憶。
上官飛燕曾經找到他時,也是極近的表現出喜歡他。當然,即使是假的,她也絕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她隻會說些直白的、足夠好聽的話來騙他。
但無論上官飛燕還是皎皎,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他自然是明白的。
她們當然不可能是真的喜歡他。
他自嘲一笑,柳餘恨倒也還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