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了下肩膀,看向前方座位的眼神都不同了,悔恨自己沒帶個防毒面具來。對比之下,警察先生的煙瘾顯得健康得多了。
“當時有多少行動不便的人不清楚,但如此明晃晃地縱容這種行為,這裡估計偷摸賣了不少。财源滾滾啊。”
是把那東西當成觀影好搭檔爆米花了嗎。
有種微妙的瘆人。
“那他們對後方發生的分屍現場無動于衷,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呢。我捂着眼睛的時候就在想了,那尖叫聲音大到了影片音量無法掩蓋的地步,又是在最後面,怎麼想都不可能會被誤認為是配音,又隻有一個觀衆發現。”
“要麼是他們喪失行動能力,無動于衷。要麼兇手是慣犯,對節奏把控得精準。要麼這兩種猜想一起發生。”
土方淡然地說。
那很可怕了。
我把他的衣服裹得更嚴實了些,繼續問。
“當時的辦案結果認為[縱火者]與[殺人者]是兩個人。但一般來講,都會傾向于推理是兇手殺完人後銷毀現場吧。”
“确實。”
“如果分開算,縱火者為什麼要縱火?”
“是激進攘夷分子的話,想來對這種天人傳入的西洋玩意兒很痛恨吧。”
“如果是激進攘夷分子,時機會不會太巧合了,正巧在兇殺發生、有人報案的沒多久。難不成是想着幹脆連着行兇者一起燒死?又或者他們是同夥?等等...”
判決結果在腦子裡晃了一下,我止住話,尋找其中暗含言外之意的地方,忽地捂住了嘴。
“不予處置的意思會不會是...殺人者并未在大火中喪命?”
殺人者不予處置,也并未将其列為攘夷分子的同夥,很界限分明的處置結果。
那就不能是同夥了。
“要麼是兩個人,要麼是町奉行所在包庇殺人并縱火的兇手,故意使手段拆分成了兩個身份。”
土方抛着手裡的蛋黃醬,面色早已冷峻了下來,早在看到檔案的時候就覺着有問題。
“您知道之前町奉行所的最高官是誰嗎。案件發生到現在也才7年,也算不上特别久遠。”
“這可就有的說了。”
提及此,土方語氣怪異,臉還冷着,難評和氣急反笑的意味混在一起,仿佛在和空氣嗆聲。
有這麼一個瞬間,我把頭壓得低了些,不太敢和他繼續問。
我很快就知曉了這語氣的原因。
那時北奉行所的最高長官全靠裙帶關系上位,上任初期并未做出任何成績,是個沒氣量也沒有腦子的廢物。
但正如那句話所說,聰明人的絞盡腦汁不如蠢人的靈機一動,正在為成績為難之際,他想到了能夠提高破案率、讓履曆更漂亮的好辦法。
和黑灰勢力沆瀣一氣。
對他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将部分違法行為暗中擺平,也會提供一些大動作的情報。代價是他們要處理掉負責地大大小小的案子。
光是這樣就算了,他還很勤奮。真的很勤奮。
或許是嘗到了業績的甜頭吧,他就此找到了奮鬥目标,之後的人生就隻剩下了工作。多次利用地下關系營救手下和同僚,在人際關系之中一片好評。幕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絕不過問。深谙情色必定害人的道理,始終未婚,私生活也幹淨到離奇。
于是,在幕府重新調整機構和官職後,不僅沒有在當年的縱火事件中遭到降職,甚至又做了1年的警察廳最高長官,然後光榮退休了。
即便退休,如今也依舊深受黒幫的尊敬。就是這般傳奇的一個人。
要是沒有他,這裡半數的犯罪分子和攘夷分子都應該已經投過至少一輪胎了。
“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所做,如此大費周章,不像是幫混混、黒幫或是攘夷分子擺平...”
我說着說着,聲音逐漸變小,咽下了後面的話。
政治插手。
那當年案件的性質就徹底變了。
幕府警察的工作性質特殊,土方沒有說話。
“被分屍的死者又是誰呢?”我跳到了下一個問題,“他們怎麼查出死者身份的,火燒成那個樣子,怕是什麼都不剩了。”
“報案旅人稱被殺者是個女人。判決認定被殺者身份是賤民。”
“賤民?”
“...”
他似乎不是很想講這部分。
“你聽過...飯盛女嗎?”
在宿場町旅籠為客人斟酒盛飯的女招待,實際上是店主雇傭的私娼。但幕府的公娼制度不允許在吉原以外經營賣春場所,雖因不得已而持默許态度,卻并不給予合法身份。
“原來如此。最後一個問題,您說那個兜帽要和我們玩遊戲,具體是什麼遊戲?”
那時候我正捂着眼睛,沒看見熒幕上的字幕,警察先生也沒提醒我睜開。
“大概是讓我們利用這些眼睛看到的畫面,還原當日發生的事情。總之先看看被害人死之前在和什麼人在一起吧。”
他大海撈針一樣找到了需要的視角,用力按下遙控器的播放鍵。
——昏黑的影院角落。偷窺的視角。交疊的人影。暧昧的聲響。
這絕對不是票上寫着的電鋸驚魂。
土方仿佛受到了驚吓,瞬間把手裡的遙控器扔了出去,被我眼疾手快地接住。我捂住嘴,目光不離開熒幕,小小地“哇”了一聲。但很快就眯起眼睛仔細瞧,總有種似曾相識感。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
他不理我。
“警察先生,沒看錯的話,那好像是我們正坐着的位置吧。”
呆滞過後,土方痛苦地捏住了眉心,肩膀拘謹内扣。
“等出去了,我們就把今晚發生過的事都忘掉吧。”
雖然知曉說這句話的背景,但聽起來果然還是很像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渣男發言。
我抱着膝蓋,把遙控器藏到另一邊,用餘光偷偷瞄向熒幕,小聲拒絕。
“抱歉,太讓人印象深刻了,我會記一輩子的。在情侶廳看了18+的那種影片,您還脫了衣服,讓我把接下來的事情忘掉。”
隻需要調換一下順序,造謠不需要成本。
警察先生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