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老五怕死,更怕折磨,蘇靈名聲在外,那日他落入蘇靈手中,自以為必死無疑,為了少些折辱,隻想死的越快越好,這才屢屢挑釁,可幾日相處下來,蘇靈倒無他想象那般喪心病狂。
甯老五眉頭緊鎖,瞪着蘇靈沉默了半晌,終是重重點了點頭:“我信你一次。”
東方天色微白,幾人便已啟程。
三人皆換上最不顯眼的青色道袍,蘇靈也做男子裝扮,又在鐵匠鋪買了三把長劍各自配上,僞作同門師兄弟,阿蘅則置于背簍内,由陸修背着,幾人一路上不言不語,低調而行。
就這般足足走了一日,等到夜色朦胧,才到了一處驿站投宿。
一路上聽說了不少修士失蹤的傳聞,不止這片地界,中原的名門大家也常有修士失蹤,尤其是一年一度的霜林集會之後,總會失蹤一兩位仙門高手,去年松陽派的遠亭道長就在集會之後,離奇消失,至今未尋到蹤迹。
蘇靈疑惑道:“霜林集會不是三年一次嗎,現在改一年一次了?”
老闆娘一邊往桌上布着精緻小菜,一邊低下聲去,煞有介事道:“道長不知?五年前便已改成一年一次了,夜寒山紫泉宮的慕容宮主,在六年前統領仙門,剿滅風陵山莊蘇家,立下奇功,被各仙門推選為領主,掌修仙界事務,自此之後,慕容宮主便将這三年一次的霜林集會改成一年一次,每次都在紫泉宮舉辦,威風得很。”
夜寒山紫泉宮的慕容,那便是慕容昭了,此人便是六年前霜林血案的領袖,蘇靈從前并未跟此人打過什麼交道,隻知他自稱皇室,因國破避禍上了夜寒山,自立紫泉宮。
那紫泉宮珍寶珠玑,堆積如山,雕梁畫棟,無盡奢靡,慕容昭手下奇人異士無數,再加上霜林之功,被衆人選做領主也無可厚非。
蘇靈皺眉道:“幾百年的規矩都能改,其他仙門也能容他?”
老闆娘道:“何止是能,其他仙門根本不敢置喙,每年霜林集會都帶上門中珍寶獻上,這霜林集會不如改叫霜林朝會罷了。”
又随便閑扯了幾句,蘇靈取出一錠銀子遞過去:“老闆,客房一間,明日不必送飯,也不必叫人來喚。”
老闆娘道:“道長,這些錢三間客房都足夠,隻要一間嗎?”
蘇靈點點頭:“隻要一間,稍後再備些蠟燭和筆墨送到房中即可,多謝。”
老闆娘滿目笑容,不再多問,轉身上樓去了。
待老闆娘走遠,蘇靈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什麼,莞爾一笑,對陸修道:“陸仙師,那慕容宮主的妹妹,慕容嫣,一向同你交好,她近來如何?”
陸修神色如常道:“我不關心這些。”
慕容嫣何許人也,仙門第一美人,慕容昭之妹,還差點跟陸修定下親事。
甯老五雖然不知二人所聊何事,但也知這其中的暗濤洶湧,輕咳一聲,問道:“你要蠟燭和筆墨做何事,一會可有什麼安排?”
跟甯老五說了一通,晚膳也用完了,回房不久,蠟燭和紙筆便被送了上來。
蘇靈在那地中央圍了一圈蠟燭,揮手點燃,又用赤硝随手畫了三道符篆,貼在陣中,門窗上也都貼了鎮邪符。
幾番布置之後,也快到了子時,蘇靈和陸修走進陣中,盤腿而坐。
蘇靈對甯老五道:“我和陸仙師此去鬼市,大概三四個時辰,你待在房中,切莫出門走動,有人敲門便應付過去,千萬守好陣法,若是有人破壞了陣眼,我們二人便回不來了。”
說罷,兩人閉目打坐,不到一炷香時辰,陣中忽然霧氣袅袅,飄出一陣香火之味,須臾,那兩個打坐的人影竟無端消失了。
忘川水波澹澹,一望無際的江面上隻有一條船,船上滿滿當當坐了五個鬼,皆穿着囚服,帶着鎖鍊。
船夫是位耄耋老者,看清蘇靈後慈祥一笑,遠遠招呼道:“小姑娘,又是你啊,這船坐的都是重刑犯,待我運到對岸再來接你們。”
蘇靈笑着揮手道:“多謝前輩,不必啦。”
說罷,甩出一張黃紙,化成一隻巨大的紙鴉,那紙鴉載着蘇靈和陸修橫跨忘川,往深處去。
随處可見大片血紅色花海,花團錦簇,亂紅迷眼,眼前忽現一條臨水大路,道路兩邊擺了各色攤子,攤主相貌各異,人來鬼往,竟有些詭異的熱鬧。
對付那些仙門,除了硬碰硬,還得有些法器,這些法器人間買不着,非得到這無間鬼市來,距離南水寺交易的日子還早,眼下來鬼市,正合時宜。
兩人一前一後穿行在鬼市之中,陸修忽道:“你相信甯老五能看好法陣而不破壞?”
蘇靈正在挑選化形皮影,聽陸修發問,停下手中動作,笑道:“我不信。”
陸修挑眉。
“我騙他的,那陣眼任他怎麼動,我都有辦法回去,我不過看看他的表現,他要還不老實,回去就給他吃一顆鬼蝕丸。”
逛了許久,所需之物也買了大半,蘇靈隻覺口幹舌燥,拉着陸修便在路邊一處糖水攤坐下。
攤主是個細腰白面的小女鬼,擺上兩碗糖水,笑嘻嘻道:“嘗嘗,研制了半年的新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