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碗中烏黑,飄着草灰,有些駭人,蘇靈皺眉道:“能喝嗎?”
小女鬼頓時不悅:“廢話。”
蘇靈猶豫半晌,小心喝上一口,雖沒想象中那麼難喝,但也不怎麼樣,忍不住道:“這也不甜啊。”
陸修将那碗推遠一些,從懷中取出一疊紙錢道:“我請你吧。”
蘇靈驚訝道:“太微道平日從不跟鬼打交道,你還随身帶紙錢,哪來的?”
陸修道:“你曾經給我的。”
“嗯?”蘇靈思索半天都未想出什麼時候給過他這些東西,卻見陸修已起身離去,忙把桌上那碗糖水一飲而盡,畢竟是花了錢的。
鬼市隻有黑夜,沒有白日,約莫着過了三四個時辰,一應物品已經買齊,兩人駕着紙鴉,返回來時的忘川。
蘇靈取出一張符篆,随手一揮便燃了起來,待那符紙燃盡,隻覺渾身一輕,不過轉瞬,竟到了一處密林。
待蘇靈看清周身環境,心中暗道不對,何止是不對,簡直大錯特錯。
兩人不僅沒回到客棧,反而到了一處不知是何處的地方,隻見夜色深沉,層林密布,遮遮掩掩,透不出半絲風去。
蘇靈連道三聲“奇怪”,不住猜測道:“難道是甯老五動了陣法?”
陸修泰然自若,淡淡道:“應該不是,此處好似還在冥界,你的靈力失控了。”
蘇靈氣得不住踱步,暗暗想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那碗甜水有問題!那小女鬼的甜水本就是給死人喝的,活人喝了雖無大礙,卻讓我靈力受損,若是恢複,也得要個一時半刻。”
陸修點點頭,随手取出一盞燈籠,那燈籠泛着幽幽白光,仿佛呼吸一般,一明一暗。
那是方才在鬼市買的引魂燈,刹那間,密林中飄出無數白色光點,飛蛾撲火般往那引魂燈中鑽,白光霎時從幽暗變成雪亮。
那些光點是無數遊蕩冥界,無法超生的魂魄。
兩人打着燈籠在林中走了一陣,蓦地,林間傳來幾聲銀鈴響,就着魂光,隻見遠遠一片鮮紅,搖搖曳曳,浩浩蕩蕩。
陸修皺了皺眉,揮手将魂燈熄了,抓住蘇靈的手腕隐到樹後。
那是一隊迎親隊伍,前頭幾人各舉一串大紅燈籠,緊接着四個一丈來高的鬼影擡着一頂巨大的紅色喜轎,身後的鬼影都是正常人形,那些人面目蒼白,笑容滿溢,有人吟唱,有人散花,還有人拿着鑼鼓唢呐吹吹打打。
明明是一副熱鬧景象,可除了銀鈴聲,再聽不見其他。
“是鬼娶親,”蘇靈藏在樹後緊緊盯着那隊伍,“幹脆綁來一個,問問怎麼出去這鬼地方。”
見無人答話,蘇靈轉頭道:“你說呢?”
一轉身便撞上身後那人的胸膛,他的發絲掃過臉頰,陸修就在她咫尺之遙的地方,他輕聲道:“噤聲。”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陸修不會允許她無故冒犯。
待那隊伍走出老遠,兩人才起身出來,蘇靈蹲了許久,況且方才陸修就在身後,她不敢造次不敢動,此刻隻覺腿腳酸麻脹痛,起身到一半竟一個趔趄飛了出去。
陸修擡手相扶,蘇靈也順勢一抓,便将那隻白皙微涼的手緊緊攥住。
待她穩穩站定,陸修欲轉身前行,鬼使神差般,蘇靈竟将握在手心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了一些。
無視陸修探尋的目光,蘇靈道:“腿疼,好疼。”
聞言,陸修神色自若,漫不經心地回握過去,兩人便在這深沉的夜色裡,牽手走了一段路。
如此夜行了許久,蘇靈又取出一張符篆燃了,掐訣念咒,不消多時,隻覺景色變幻,燭光閃閃,定睛看時,周圍已是客房中的景象了。
眼前剛剛清明,忽見寒光一閃,利刃帶着勁風襲來,迎面便劈。
不等蘇靈動作,撥雲劍一抵,已将那道利刃擊飛出去,長劍在空中碎成數段,稀裡嘩啦掉了一地。
隻見甯老五呆若木雞地站在眼前,剛才那一劍正是他劈的。
待看清兩人,甯老五才回過神來:“你們可算回來了,不是說三四個時辰,這已是十幾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