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媽媽又倒了一杯,扭着手腕将酒杯送至鬧事的客人嘴邊:“春芝敬您。”
“啧……”男人面露不耐,魯莽的将酒杯打落。
精瓷的酒杯跌在地上,發出脆了的清響。春芝依舊面上帶笑:“看來客人是不想跟我春芝喝酒了……”
微微拖長的語調似乎喚醒了鬧事男人的理智。他看了看芝媽媽身後那幾個精壯大漢,瞳孔一震,而後強裝鎮定的扣起了自己馬甲上的扣子:“喝酒誰來祈金堂呀。我還不如回家喝葡萄酒去。”
打發走鬧事的男人,春芝又在前廳同衆人賠起了笑臉:“那位也是一驚一乍的。不過是上火生瘡,哪裡要這樣的。今兒總歸是壞了諸位的興緻。今兒的酒水,我春芝包了。大家可得喝好,玩好!”
别人的晦氣哪裡有自己的便宜來的香。芝媽媽的話一落音,自然有那覺得賺到的人跟着起哄:“芝媽媽大氣!”
前廳的氛圍恢複起來。秉着占不夠便宜就是吃虧思想的衆人,哪裡還會注意,方才鬧劇中的女人,已經被芝媽媽帶走了。至于她到底是中了狀元還是生的火瘡,就沒人知道,更沒人在意了。
“多久了?”私下芝媽媽可沒有明面上的好性。她冷着臉問到,眼裡跟淬了毒一般。
“半,半年了……”
“好你個憫薔,你是要砸了祈金堂的招牌呀!”芝媽媽咬牙切齒,“堂裡供你吃,供你穿,不曉得比外頭好上多少倍。我春芝是怎麼得罪你了,竟是讓你這般的對我,對堂裡的姐妹!”
“沒有的,沒有的。”聽着春芝的話音,憫薔撲咚一聲就給跪下了,“您不是都說了嘛,我這是上火生瘡,不要緊的!”
“你家上火生瘡,一生就是半年呀!這火氣可真大,怎麼不把祈金堂給燒了!”春芝氣不打一處來。
“沒有半年,就一個月,不對半個月……”就這麼一會兒,憫薔已是淚流滿面。她自己的說辭,連自己都說不過去。
在男人身上,中狀元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可在女人身上,“中狀元”就是要命的醜事。祈金堂不養閑人,從前中了狀元的,都早不知道淪落至何處,運氣不好的,如今成了一具白骨都不一定。
“你不是跟了個東洋浪人,人家說你生得像他故鄉的櫻子。從前你要是賣鋪接了别人,他還要找我耍橫呢。”芝媽媽揉着眉心,正愁着如何找些理由說服自己。
她也想着萬一呢。如今生意委實不好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能賣鋪賺錢的姑娘她也不想給别人。
“他已經大半年沒來了。”憫薔聲音裡帶着凄涼,“都說是浪人了,漂泊江湖的東西。誰知他是厭棄了,還是死哪個角落了。從來沒有表/子替人守身如玉的,堂裡也沒這個規矩,都是拿錢做事。他一個月沒來的時候我就接了别的客。人來人往,我早不知是何時染上的。”
遇見這樣的事,守好口風是一等一的重要。祈金堂也不會為了核實這種事情去給人請大夫來看。這個行當裡,經驗老道的,已有了自己的判斷方法。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人都知道了,憫薔是确實中了狀元,也就是生了楊梅大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