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館一行讓紅袖有點難受。回去的路上,她小心翼翼的同杏儀問道:“姐姐,今兒紅袖是不是做錯了?紅袖是不是搶了姐姐的風頭?”
“又說什麼糊塗話。”杏儀打起精神摸了摸紅袖頭頂的碎發:“今兒得虧了你。後面要是沒你把台面撐起來,咱們就是垮台了呀。”
杏儀嘴上說沒垮台,但心裡比誰都清楚。她美着自己能站着把錢掙了,卻不想垮得比誰都厲害。
“彎腰掙錢憋屈,站着掙錢更難!”如此想着,杏儀眼角無聲流下一滴淚,“是這世道如此。還是我杏儀福薄不配。”
情緒郁結于心,一貫風風火火的杏儀病倒了。來勢洶洶的架勢,沒兩天就病凹了她原本豐潤的臉頰。
“杏儀病了五日,堂裡的賬目就一日不如一日。哪有這樣的章程。”一個梳着油光水滑背頭的中年男人看着芝媽媽冷笑。
“周爺,這生意嘛。自然是有賠有賺的。等過幾日杏儀好了,咱們再辦場大的。到時候不就……”
“怎麼,真把自己當成當家的了?”
“周爺,我的親爺,春芝哪敢呀。”平時不可一世的芝媽媽此刻伺候在中年男人的身後,陪着笑臉替男人捏肩捶背,身子綿軟無骨,已經貼在了男人身上。
是了,祈金堂這麼大的盤子,哪裡是芝媽媽一個過氣的妓女就能撐起來的。她不過是人家推到了明處的管家,真正收錢的另有其人。
“再好的家底也經不起你這樣敗的。賬還沒平,你竟就想着要辦場大的!”男人并不吃芝媽媽這一套,扭着胳膊就把芝媽媽給慣了下來,“還當自己是鮮嫩的小姑娘呢。你不膈應,爺我膈應!”
“是春芝不是,沒給爺伺候好。”芝媽媽也不惱,反手還給了自己一巴掌。
春芝,如今的芝媽媽。她輩分是稱得高,但實際不過是個三十來歲的美婦人。身在銷金窟,她自然是塗脂抹粉,小嘴塗得紅紅的,配上那不見一絲皺紋的一張臉,妩媚風情是絕對稱得上。
饒是如此,在這男人眼裡已是過季開敗了的花,掃興得很。他摸着下巴砸吧着:“可惜香桂入畫成了雪梅。那是在貴人心上挂了号的。不然她那樣的,就跟熟透了的果子似的,甜的哩!”
是了,如今的雪梅作為紅倌人翻紅了,入幕之賓非富即貴,等閑沒人敢拿捏她。中年男人隻敢對她嘴上說說,芝媽媽此刻也隻能聽着,并不插嘴。
“杏儀也有二十了吧。”
“沒呢,那是虛歲。如今不是不講這個了嘛。她年底的生辰,這會子算才十八。”說到自己的搖錢樹,芝媽媽還是得護的。雪梅是個犟的,還有人護着,賺錢是指望不上的。可杏儀大體上聽話、會撈,芝媽媽自然是想讓她物盡其用。
“十八還是二十,有區别嗎?總歸是年紀不小了。若是她自個兒支楞不起來,那就轉成紅倌賣鋪吧。祈金堂不養閑人。”
“這……”芝媽媽有些慌了,“那清吟小班這邊不就缺空了。”
“怎麼?缺她一個蘿蔔,還整不成酒了!”中年男人有些惱怒,“她自個兒弄垮了趙公館的席,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敢問周爺要怎麼同杏儀算賬!”杏儀散着頭發,隻着寝衣就沖了進來。病中沒能上妝,她小臉有些發黃,但配着一雙閃着光的眸子,有一種異樣的精神。身後緊跟着的紅袖都沒她那種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