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趙知格作為主家也不可能淨躲在後台嬉鬧。走之前,他從身上掏出一盒糖果:“我們家從洋人那邊進來的,名叫巧克力。錦京還有許多小姑娘都喜歡這個味兒。拿來給你甜甜嘴。”
想着糖果不是什麼貴重東西,紅袖現場就開了盒。見裡頭盡是這金燦燦的圓球,吓得她趕忙用手捂上盒子:“趙公子,您是不是裝錯東西了?”
“沒錯。包裝得不過是些染色的糖紙,不值什麼的。”隻聽聲音,紅袖也知道趙知格逐漸走遠。
金箔似的糖紙撥開時帶着沙沙的動靜,讓人有一種矛盾的痛快感。這巧克力看着就同平時的糖果不同,含入口中更是讓人覺得絲滑綿軟。紅袖被甜得眯了眼,對甜味的渴望讓她連手上沾着的褐色糖漬都舔舐幹淨。
不等紅袖多體味,杏儀那邊又一曲唱罷。人都是肉長的嗓子,哪能讓人跟留聲機一樣唱個不停,留聲機還會跳針呢。杏儀休息調整的時候,紅袖便拿着個紅木小盤在席見讨賞。
這些貴婦太太打扮各異,有穿新式旗袍、新式洋裙的,但主座的貴太太卻是再傳統不過的裙裝。紅袖弓腰過去的時候掃了一眼,隻覺得被人家衣服上的金絲繡線閃了眼。
“趙太太好福氣。今兒我們都是托了您的福,才見識了這南邊的昆曲。”一個年輕的婦人笑着捧場。
“是呀,是呀。”一群人跟着附和。
“你們聽慣了京戲,怕是聽不慣昆曲。”衆人皆笑,偏生趙老太太自個兒不笑。言語間,她眉心的懸針紋顯得格外明顯。
“這詞是聽不太懂。南邊的話,我是不太通。可調是通的呀。”起先開口的婦人顯然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被人駁了面子依舊是滿臉笑盈盈。
“要我說,我們家老大這些年跟洋人做生意,是越發忘了祖宗規矩。”趙老太太扯了扯嘴角,“我一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聽什麼牡丹亭。也不怕引的這些滿園的大姑娘、小媳婦尋夢思春嘛!”
“這……”這些話趙老太太自個兒可以說說,陪客的衆人可不敢接。
“那要不來一折麻姑獻壽?”
“麻姑獻壽是京戲的。”
……
眼下這場景不僅把杏儀架在了台上,便是台下的紅袖也惶恐不安,強撐着沒讓自己跪下來磕頭謝罪。
場面全冷了,趙老太太反而道:“找你們是來開開心心玩來的。這反而成了我這個老婆子的不是。”
“哪裡,哪裡。”周圍的陪客隻能順着話茬來。
杏儀自認是見過世面的。她在台上定了定神:“要不給老太太唱一折桃花扇?”
“還不是些情情愛愛的。配你不錯,可不中我老太婆的意。”趙老太太連陪客的面子都不給,哪裡會顧及杏儀一個花魁的臉面。桃花扇唱得是秦淮名妓李香君。此時特特點出,顯然是在針對杏儀的祈金堂出身。
“如今是真亂了規矩。”趙老太太喝了口茶,“我們從前,哪能讓阿貓阿狗都進得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