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川這次待了很長時間。
天色已晚,眼看宮門快落鎖,他終于聽到院落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兩三個太監嘻嘻哈哈地進了院子,一進來就紛紛愣住,看向不速之客宋銘川。
宋銘川也是一愣,反應過來。
是了,他來臨水軒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本該伺候裴晏的下人,他還奇怪過,裴晏一介皇子,身邊不可能連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原來都是不盡心盡力,在外面糊弄人,隻有在外面玩夠了才勉強回來,把臨水軒當作賓館了。
正是因為這群人整日不知所蹤,沒人在乎裴晏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根本沒人看護,所以在原著中被餓了一天一夜,又狠狠踹上一腳的裴晏才會一個人躺在地闆上,再孤零零地爬起來。
想到那個場面,宋銘川莫名生出了一點火氣。
“這位大人……?”
幾個太監看宋銘川的模樣,互相使着眼色,其中有個矮小的太監小心翼翼地開口。
宋銘川看向裴晏,裴晏臉上不見怒色,也毫不意外,眼神漠然,顯然是被這樣對待很久了。
因為被對待久了,所以已經習慣了。
宋銘川内心搖了搖頭。
他看向那個先開口的矮小太監,“你叫什麼名字?”
那太監道:“奴才名叫福來。”
其他兩個太監見宋銘川沒問他們,暗暗交換了個眼神。
宋銘川隻當沒看見,對着福來道,“過去照顧你主子。”
福來諾諾應了,往前邁兩步,院門口又傳來仁貴的聲音:“四皇子殿下,奴才來給您送吃食了——诶,宋大人,給您請安!”
仁貴端着食盒進了院子,态度比平時殷勤不少,食盒也多了一個,他笑容滿面,脖頸已經包紮好了,嚴嚴實實地裹在衣服下,半點看不出之前的嚣張。
臨水軒的幾個太監從沒見過仁貴這樣的臉色:同樣都是太監,仁貴不但比他們高上一階,還入得了晴貴人的眼,平時來臨水軒都是陰陽怪氣,怎麼今個兒……
幾個太監的目光又齊刷刷落在宋銘川身上。
宋銘川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仁貴已經知道了皇帝指他給四皇子當老師的事情,加上今天仁貴送的飯食、差點踹傷四皇子的舉動被自己看見,相當于被自己拿捏住了把柄。
仁貴是聰明人,他這趟晚膳送得早,明擺着要給自己看,一方面是害怕自己找皇上告上一狀他吃不了兜着走,另一方面也是在觀察,或者說試探自己什麼情況。
但仁貴的态度隻能說中規中矩,顯然也不是很怵,或許是因為還有所依仗,也許是因為之前他說的那個“晴貴人”。
不過無妨,現在這樣已經足夠。
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臨水軒幾個太監,仁貴陰陽怪氣:“你們幾個不懂事的,怎麼能讓四皇子等着呢,還不快攙人進去!”
他瞥了一眼裴晏,對上這人幽藍深邃的眼神,隻覺得脖子上隐隐作痛。
他被四皇子這小祖宗咬這一口當場血流成河,又怕又疼地回去請了人幫他瞧瞧,來看傷的醫士瞧見都說這一口若是再用力些,隻怕他喉嚨都會被撕破,還關切地問他是不是遇到了野獸。
——這無教養還咬人的四皇子,可不就跟個畜生一樣麼!
他憋着氣,又不敢真告訴别人是四皇子咬的,隻能養着傷去打聽四皇子老師一事。
不聽不得了,一聽,還真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