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朝顔還未想好,眼下她不知朝堂之事,需要與婁卿旻商議一下再做打算。不過有了姜貫的支持,朝顔覺得事情或許不會那麼艱難了,或許真要學着與婁卿旻一樣,懂得利用外部力量。
大司寇趙成延在牢獄門口等了許久遲遲不見人出來,便隻身前來打破幾人的交談,催促着:“公主殿下,姜大人,探視時間已到,此地污穢,快些離開吧!”
三人默不作聲對視一眼後向牢獄外走去,許是前一次被十廿那眼神吓到,朝顔路過關押的牢獄時也沒再偷偷看他,直到出了大門她才開口問大司寇,“趙大人,您可有從普桑人口中問出什麼?”
“他那幾位同夥剛被關進牢獄便服毒自盡了。”
“帶頭那個人嘴硬得很,半個字都不肯說。”
男人微微颔首,從袖中掏出兩把證據遞到女子面前,“不過,我從他身上搜到了兩把匕首,其中一個與姜公子受傷時被劃破衣襟的刀刃類似,還有一個……”
朝顔接過看了幾眼,很眼熟,來回翻轉了幾下,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回憶,這刀貌似就是那日抵在她脖頸處的那把!刀柄處鑲嵌着精美的玉石,半點不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的。
此人身上竟有如此貴重的玉石,身份定不簡單。不過朝顔更好奇,十廿如此不要命也要護着的背後之人究竟是誰?能讓人對他忠心耿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松口。
她實在是想不到普桑誰會對燕國下手。
衡無倡眼下無實權不太可能針對燕國,太子衡宿不理世事更不可能想出此等法子,若說是普桑國君衡煜倒還有些說得來,但原因為何呢?中原好不容易停止戰亂安穩了十多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難道他想先下手為強打破這平衡?
他怕不是與前世的衡無倡一樣,野心過于龐大,想擴張領土将燕國占為己有!思及此朝顔胸間一陣膽寒,不論如何,她都必須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她摩挲着匕首忽然将它揚起,問趙成延:“婁少傅可見過此物?”
“見過,但婁大人貌似并不意外。”
婁卿旻不意外實屬正常,他心思缜密,居安思危,總能想到衆人想不到的地方,朝顔也總感覺那男人有什麼事瞞着她,她要找個時機與他見上一見。
姜家一時半會兒走不了,那王酉銘若有心趕人,勢必還會在背後搞出些小動作,人心難測不得不防,至少要在他動手之前有所準備。
朝顔與姜貫一齊回到内城宮中便聽聞燕國國君召婁卿旻入住公宮,說是方便與他商議公事,但衆人都知曉國君的别有用心,表面将他奉為座上賓,實則背地裡早就派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傳言婁卿旻自入住公宮後便整日閉門不出,燕國衆臣都不信一個人竟能做到如此安安分分閉門自守,但偏偏他将自己關在宮裡不見任何人,一連數日朝顔都未得到機會與之相見。
*
更深露重,月色朦胧,整座城池全然被暗夜覆蓋,富麗堂皇的府邸在皎潔月色照射下閃着微光,寬大闆瓦上遍布着層層水瀝,混成水珠,一滴一滴從瓦面上滑落跌至泥地,消散地無影無蹤。
唯有一間寝室内還掌着燈,在暗夜下極其顯眼。
侍衛敲了敲門,正門大開,便見一中年男人十分認真地坐在案前,手上端着竹簡,正逐字逐句對賬。他傳話說藏于後宮的暗探回來了,王酉銘便放下竹簡快速将人喚進殿内問話。
“如何了?”
“回大人,那婁少傅今日依舊是閉門不出,并未有何可疑舉動。”暗衛正值青年,說話一闆一眼的。
暗衛們連着來回幾日反複在宮内探查都沒查到任何東西,都自覺無趣想換個任務執行。但王酉銘還是對婁卿旻不放心,言語間有幾分憤恨不平:“若不是他在背後搞小動作壞我好事,那粗鹽之事怎會如此快便被國君察覺?”
“繼續盯着!”
“是,大人。”
王酉銘極其很火惱,蓦地想到姜貫,又問:“國君新封的那位芝麻小的官可有什麼動靜?”
“已經上任三日了,那人除了看書便是整理書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王酉銘雖然聽燕融說是随意提拔了個文官,但他背地早就調查清楚那人是姜貫專程向國君舉薦的,隻要與姜家有關,他便不能放任不管。
他動了幾下筆墨,看似慈祥的眉眼間流出一抹狠戾,嗓音尤其深沉,“也不知他與姜貫是何種關系,竟讓姜貫那樣居高不下之人也學會低三下四為他謀官職了,不過縱使他姜貫舉薦到國君面前又能怎樣?不過也隻是個在整日窩在藏室守着破書的呆子,掀不起半點風浪。”
販賣粗鹽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奈何這幾人把它擡到明面上,偏偏還多了個婁卿旻,否則國君才不會在乎是否有人私下斂财,如今可倒好,弄得燕融在華紀面前也沒了臉面,這幾日與他說話的語氣都重了不少。
一想到都是姜宣同那小子惹得禍,王酉銘便恨不得将他殺了。知道他背後還有姜貫,姜貫背後還有千萬百姓,百姓身後又有家眷士兵,牽一發而動全身,王酉銘頭疼得不得了。
他越想越憤恨,越想越氣,最後端起一旁的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語氣極大:“他姜貫真以為這世道需要什麼賢能之才?世間隻他姜家會善待百姓,隻他一家人會恪守盡職?”
底下的暗衛急忙安撫他:“大人息怒。”
憶起姜宣同那小子居然自己投案告發自己,王酉銘心中自然而然地對姜家産生一股極大的厭惡憎恨,火氣大得很。
“自恃功高,愚蠢至極!”言語盡是不屑。
他所作所為不也是為了燕國?若真與普桑打好關系,日後也能站起來與華紀說話,否則他們燕國人一輩子都居于華紀之下,永遠低旁人一頭!
王酉銘忽的想到什麼,問:“姜宣同的傷還未好?”暗衛還未接話,他又道:“本官寫封信你拿去催催趙成延,讓他盡快動手。”
“是。”
說罷王酉銘便取出半塊絲帛在其上寥寥寫了幾句遞給暗衛,暗衛乘着夜色将東西送到大司寇府上便又潛伏進王宮監視婁卿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