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可以當作沒看見。”
不知怎地,婁卿旻的語氣突然降了下來,幸災樂禍般。朝顔察覺到他話中這絲怪異的調笑,擡頭看去便見到婁卿旻下颌微擡,墨眸一轉示意她向後看,言語冷漠:“事情與我無關,我不理會,但你們身後之人答不答應,便不一定了。”
隻見不遠處道口出現一行大搖大擺的黑影,烏央烏央往這邊趕。朝顔定睛一看,竟是連瑕的婆婆和白日裡那幾位接親婦人。
前有狼後有虎,朝顔頓感不妙,但無處可逃。早知道就該快些行動,也不至于“恰好”遇上少傅大人,還被婆子當場抓住。她輕輕扶額,認命般自嘲,心道自己在婁卿旻這裡又多了一段笑話。
老婆子眼尖,跑過來走到人群中一把揪住躲在朝顔身後的連瑕,嗓音尖銳,“好啊,膽子肥了!三更半夜的你居然敢跟别人逃跑?”
連瑕無處可躲亦不敢反抗,任由婆子拽着耳朵向她那方去。
其餘幾位接親婆子面面相觑,見朝顔身側多了個極具威嚴的男人,一時也忘了來此的目的。
白日她們幾人回去後,将有人為連瑕出頭的事與自家公子禀告,誰知公子一聽有比連瑕美貌更甚的女子,雙眼冒着金光,轉念便把主意打到這位外來女子身上。
接親婆子本是為了找連瑕婆家說清楚,誰知連瑕婆家貪婪至此,竟也想從中分一杯羹,幾人便出主意讓連瑕與她們合夥設計将這個女子頂替上去,誰知在小木屋沒找到人,她們便慌慌張張出來尋連瑕。
如今見朝顔身側又多出一位貴公子,她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同身為女子,接親婆子也看出自家公子仗着有城主撐腰便無法無天,整日沉迷酒色,如今還強迫别家妻子,企圖霸占外來女,遲早有一天得栽個跟頭。
殊不知接親婆子們看向朝顔那不加掩飾的邪惡神色,全被一旁的婁卿旻看在眼裡。
他除去做好自己的本分職責外,向來不喜管閑事,尤其家事。不過見老婆子對年輕女子那副惡劣行為,也忍不住皺了眉。剩下幾位婦女雖未吐惡言,但歪心思全然暴露在臉上,明顯對朝顔有所企圖。
偏偏朝顔自己又是個反應慢的,全心都在那女子身上,見其被虐打,忍不住上前制止。
老婆子要動作的手被攔下,轉過頭看向朝顔,表情宛如猛獸,想到接親婆子所言,突然貼近朝顔道:“若真壞了我的好事,你要怎麼賠?救人救到底,不如你替她嫁過去?”
她一下說漏了嘴,旁邊接親婆子們吓了一跳。
不過這邊話音剛落,羽堇身側佩劍便落到婆子脖頸下,言語極度冰冷:“放肆!”
月夜之下,利刃泛着刺眼銀光,那婆子感覺脖頸冰冷,一下便老實了,連連後退解釋道:“我就是說笑,說說笑,再說了我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哪裡敢啊?”
在朝顔幾人身上沒讨到好,婆子轉身就把氣撒在連瑕身上,十分野蠻地捏住連瑕纖細的小臂,狠狠扭了一下,力氣之大,朝顔遠遠看着都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疼。
連瑕不敢叫出聲,怕婆婆變本加厲。
“一定是你這個狐媚子撺掇人想逃對吧?半夜三經,真是不要這臉了!”
刺耳咒罵與醜惡嘴臉,簡直不堪入目。朝顔想上前阻攔,卻被槐夏搖搖頭及時攔了下來。那婆子不追究朝顔一行人将自家兒媳半夜帶走之事便是好的了,此時不管如何也不敢再與人硬碰硬,免得被人告上衙門,屆時有理也說不清。
“我好吃好喝白養你一年,如今到你為我們做貢獻的時候你怎麼敢跑啊?”
想到白日連瑕當衆脫口而出的話,婆子也顧不上朝顔,下定決心道:“明日我就把你送過去,讓你再跑!”而後使勁兒拽着連瑕的烏發,重重打向她的後背,“讓你再跑!讓你再跑!”
幾人在那方拉扯,争吵不休,最後婆子帶着連瑕走了,接親人跟在後面一齊離開。朝顔沒理由阻攔,硬生生看着連瑕被帶走。
婁卿旻全程圍觀隻抓住其中幾個重要的詞,不了解其中狀況,他垂頭看着眼前悶悶不樂的人,難得主動開口問:“殿下這是?”
“我是救她。”朝顔接話。
“她若真有性命之憂,為何不讓家人報官,卻要你一外來女子搭救?”朝顔似乎很喜歡幫扶弱小,盡管她自己也陷在泥潭無法自救,但她還是如此樂于助人,見不得别人蒙難,真如幼時一般無二。
她頭腦伶俐,做事雷厲風行,但想出的法子竟是些旁門左道,是最最低等之策。
但婁卿旻向來不喜歡這種解決事情的辦法,想到那幾位婆子的眼神,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句:“殿下莫要當官府是白拿俸祿吃幹飯,若真有冤屈上報衙門自會有人幫她解決,你也不必深更半夜攜人逃跑。況且,别人的家事最好還是不要插手。”
“若公主真閑得慌,臣不介意花些時間親自将您送回去。”
“那見人受難,總不能置之不理。”朝顔深知此事就算連瑕報官也不會得到妥善解決,所以才想自己幫她一把。
男子與女子的思想總歸不同,看事情便也有不一樣的見解。
回憶老婦人所言,婁卿旻猜出了一二。以為女子在家中白吃白喝婆家看不下去才讓她多做事回報,便坦然道:“她既未盡到孝道,換另一種方式幫家裡一把也未嘗不可。”
“大人也這般想?”
“無嗣便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