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卿旻乃王上親封少傅,太孫之師。與太子關系極好,也是王上最忠實的心腹,不論前世今生都是數一數二的賢臣,就是太過古闆無趣了些,整日将家國利益挂在口中,讓人難與之交談。
前世和親一事便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隻是不知她死後,婁卿旻是何結局。朝顔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前世,追問羽堇:“他為什麼會提前離開峮防?還不回去支援?”
少年搖頭,眼中帶着不解和懷疑,但未經證實,也不知如何解釋,隻道一句:“據說他現已在回城的路上了。”
婁少傅在朝五年之久,立了許多豐功偉績,還不求賞賜隻安分做事,衆人都看在眼裡,為此王上還稱贊他為“真君子”。那樣兩袖清風,活得坦蕩之人,定是不會做勾結之事,但他此次行為也确實讓人深思,朝顔不得不記住這個名字。
“出宮一事怎麼樣了?”
“已經安排妥當。”
羽堇在外奔走的這些天,早已謀劃好逃跑路線,隻差朝顔一聲令下,他便能帶着公主迅速逃離這個地方。在太子将他留給公主的那一刻,他便将公主所言當作第一命令,不過問,隻執行。
“說起來我已經許久沒去看過長嫂和小太孫了。”走之前要去見一見太子妃,給她個吃顆定心丸,免得太過擔憂兄長,恰好也要向她求一樣東西。
太子妃王鵲衫,乃丞相之女,端莊溫婉,與兄長孕有一子,名為朝旸,那小太孫很是可愛機靈。前世兄長離開後,太子妃非但沒有整日以淚洗面,還主動擔起了太子的責任,将東宮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實屬大家閨秀中的典範。
前世朝顔主動請封和親,也是太子妃給了她勇氣。
提到太子妃,羽堇便又禀告:“屬下途中見太子妃身邊的下人也在四處搜尋太子的下落。”
太子不僅是她的夫君,又是一國儲君,她派人尋找再正常不過了。
翌日朝顔特意去東宮見了太子妃,将自己一部分計劃告知于她。王鵲衫身為世家之女,飽讀詩書,思想開闊,自是不被宮中禮儀所困,還十分支持朝顔做自己想做的。朝顔安慰她要親自将太子尋回,她隻提醒朝顔注意安全,并不阻止。
得到太子妃的助力後,朝顔便立刻行動。先是回宮換了身男侍裝扮,而後趁守衛輪換的功夫,帶槐夏順着羽堇給出的路徑安全出宮。
還好有太子妃給的令牌,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都城。
出門在外不比宮内,繁華貴重的衣裳首飾用不上,比不得帶些金銀來的劃算。但朝顔确實從幼時便錦衣玉食,有人侍奉,所以出宮前幾日不大習慣粗茶淡飯,硬是餓了幾頓。
連着數十日沒有胃口,神色恹恹,朝顔肉眼可見的消瘦。這次逃亡很狼狽,但朝顔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燕國和太子還在等她救援,她不能被小小饑餓打敗。
二人搭乘着商人的馬車與他們一齊穿過環繞華紀國的大長嶺,用太子府令牌安全度過了幾座小城,即将踏出華紀國國土。距離燕國還有一段路,朝顔二人途中見到一座林間樓台,從外看去簡樸雅緻,散發着林木的幽靜,便提前下了車。
已經到達羽堇所說的會合之地,朝顔松了一口氣。
仲商之月,酷熱難耐,汗流浃背,麻布深衣也黏在身上,極其不舒服。二人途中省吃儉用,為的就是堅持到這一天,選一間上好廂房,洗淨風塵,用上一頓佳肴。
雖是男子打扮,但在荒無人煙的邊境之地,太過白淨的人總是惹人注目。于是朝顔進客棧前特意往面上抹了把泥土,以示路途奔波。
進店後,槐夏環顧四周,小心翼翼掏出幾顆碎銀,店家立馬兩眼放光,領她們上了二樓的上好廂房。
殊不知,出門在外,越謹慎小心越能引人懷疑。
客舍角落裡,一群男人的目光在她們二人身上停留許久,見槐夏拿出的是碎銀,便猜到二人身份不簡單。
邊境遠離都城,是窮鄉僻壤的窮苦之地,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更有甚者銅錢交易,金銀可真真正正是個稀罕物。
幾人對視着,眼中瞬間顯現出貪婪算計,最中間帶着紫色胎記的男人笑呵呵地扒拉着碗中的青菜,仿佛已經将别人的财物收入囊中般愉悅。
朝顔與槐夏二人對此一無所知。她們在客舍裡安全度過兩夜,直到第三日,到羽堇約定的時日卻還未見人,朝顔開始心慌了,一面擔心羽堇,一面擔心燕國。
先前羽堇将出宮路徑圖給她後便去置辦符節了,因為要出國土必須持符節,沒有符節便會卡在門關不得通行。他們約定半月之期在此會面,屆時一起去燕國,如今到日子他卻沒來,也不知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用過午膳,朝顔不願再等,決定先慢慢趕路。
她與槐夏一起背好包袱便出了客棧,中途朝顔還在感歎世風日下沒有歹人,百姓生活安甯,不曾想還未走出二裡地,便突生變故。
五個壯漢面容猙獰地排成一列擋在前方路口,攔住她二人。朝顔故作鎮定,左右巡視,見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叢木,根本無處可逃,她便想過把金銀給他們,保命要緊。
果然不出意料,壯漢隊伍中間面上有紫色胎記的男人拿出一把刀,在烈日底閃了幾下,一邊逼近她們一邊怒吼:“把你們手上的金銀交出來,大爺我高興了就放你們過去!”
“否則,今日就是你們是死期!”
見對方态度強硬,朝顔将包袱從肩上取下,佯裝給他們,試圖轉移注意力,“幾位壯漢身體康健,明明可以學一門手藝自力更生。為什麼要做強盜?”
“少廢話,你小子要真識相就給大爺拿過來!”說完不等朝顔動作,幾人便沖上來想搶。
眼看對方已經動了上來,朝顔身子向後一晃躲過那雙黑手,而後把包袱甩到紫色胎記臉上,将他打偏在一邊。見這邊的槐夏被人禁锢着槍包袱,朝顔一着急便彎下腰,沖上去推了壯漢的腰一把,死死抓着他的腕子,對方喊叫了幾聲,疼得把手松開。
朝顔逮住機會便拉着槐夏穿過他們,用盡全力向前跑,一刻不敢停。
而剛剛俘虜槐夏的壯漢後知後覺,沖其他人喊:“那小子居然是女人!”聞言幾人更精神了,咒罵一聲後,興緻沖沖去追他們。
朝顔拉着槐夏一直跑一直跑。
身後幾人還依依不舍,鐵了心要抓住她二人。朝顔将槐夏手中裝着衣裙的包裹扔下吸引他們的注意,而後繼續向前狂奔。
不知過了多久,跑了多少裡,終于甩掉壯漢,朝顔回過神便看到前方路口又出現一群人馬,身着灰白色便衣,有序的隊伍與方才賊人相差甚大,她腳步慢下來。
對方騎馬速度極快,離她們愈來愈近,四下危機重重,朝顔緊張得下意識想往回跑,誰知還未轉身,身側槐夏一慌神直接被石子絆倒,朝顔被她推了一把,身子直直向前沖,完全刹不住。
隻見前方隊伍中為首的青色身影将馬兒掉了個頭,馬尾巴停在朝顔面前。
“诶!”
眼看就要撞上去,朝顔受驚喊出聲,關鍵時刻又被自己絆了一下,直撲向馬屁股。
誰知就在這關鍵時刻前方馬兒又向右一偏,馬鞍中間端坐的男人彎腰,緊接着一把帶着劍鞘的劍身就這樣生生杵到她面前。
她急忙伸手抓住這顆救命稻草,抓得緊緊的。
劍身冰冷,堅硬。
然而這劍身根本不足以讓她停下腳步,她又踉跄着跑了幾步,感覺到臂膀處一緊,擡眼看,是男人伸出手臂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