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夫郎在旁邊伸手拍了拍：“來阿爺抱，阿爺待會帶我們小柱去滾新床。”

劉芳把小柱遞給了蔣老夫郎，看了看跟在迎親隊伍裡捂嘴笑的二柱，孩子前幾天掉了顆門牙，現在一笑就捂嘴，“阿爹你待會記得叫二柱，他知道今天要滾新床一天都沒往地上坐。”

劉秀也笑道：“就是，我從來沒見咱們家二柱這麼愛幹淨。”

“放心，忘不了他，他可是學了吉祥話的，咱小柱說不來那些話隻能跟着滾。”蔣老夫郎答應着掂了掂手上小孫子，把小柱逗得咯咯樂。

悅哥兒跟到三道彎看夏初接到楚楓就回來了，沒有跟着去村子轉，此時他一手牽着他三歲多的妹妹二丫，一手一根糖葫蘆啃着，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糖葫蘆，饞得二丫連新人都不看了，就擡臉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咽口水。

梁老夫郎沒好氣地掐了一把悅哥兒胳膊，指着二丫道：“小賠錢貨眼睛都望綠了，你這當哥的就不能給她舔一口？”

悅哥兒痛得“嘶”了一聲，在剩兩顆的糖葫蘆串上又啃下一顆，才把剩下那顆遞給了二丫，二丫開心地接過，伸着小舌頭一點一點地舔着，視線這才落到今日主角身上。

剛被老五接過來的楊家父子也在人群中，今日楊春秀也來了，此時正跟楊正先一左一右扶着楊老頭，她身邊還跟着個十來歲的哥兒，養得很好，看着像個糯米團子，此時正對着夏初咧嘴笑，嘴角還挂着兩個小酒窩。

楊老頭看着身穿紅嫁衣的夏初，渾濁的雙目裡泛起了淚花，楊春秀見了掏出手絹給老頭揩了揩眼眶：“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哭。”

楊老頭點頭：“嗯，不哭不哭，你娘和你大姐要是看到初哥兒穿嫁衣，一定很開心。”

楊正先和楊春秀都抿嘴沉默，看着一對新人進了院子，來到堂屋外街沿下站定。

堂屋裡飯桌被搬了出去，擺上了一張案幾兩把椅子，案幾上是夏初父母的牌位，右邊椅子上坐着李老太，左邊椅子空着，楚楓轉頭往人群裡看了看，就見石老頭正跟夏滿倉在說笑，他便語氣随意地對石老頭喊道：“老頭兒，進去喝杯茶呗。”

石老頭聽到他的話有些怔愣，他自然知道楚楓這聲喝茶不是字面的意思，這喝的是楚楓要拜謝他養育之恩的長輩茶。

夏滿倉見老兄弟愣着不動，便推了推人玩笑道：“你這老家夥，是不是沒準備紅包不敢去？”

石老頭這才反應過來，笑着摸了摸頭，臉上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石頭跑過來拽着他爺爺就往堂屋裡拖，嘴裡嚷着：“來吧，爺爺别害羞。”

他這話引起衆人一陣哄笑，好幾個人跟着喊道：“就是，石獵戶，别害羞呀！”

石老頭這下是真害羞了。

待石老頭坐下，今日被安排做禮生的夏有糧清了清喉嚨，高聲道：“香燭缥缈，燈燭輝煌，一對新人齊登花堂。”

他話喊完，段蘭英便引導着夏初和楚楓踏上街沿，街沿上擺着一個火盆，夏有糧繼續道：“新人跨火盆，瑞氣滿門庭，一對紅燭亮，三星照人身，富貴今朝來，喜結百年好。”

夏初和楚楓在夏有糧的吉祥話中跨過火盆，邁腳進了堂屋，李老太和石老頭面前地上擺着兩個蒲團，兩人站在蒲團前等着下一步指示。

夏有糧見人到位了繼續喊道：“有請新人面對諸位賓朋，”見兩人轉身面向屋外，便繼續道，“一拜天地，謝姻緣，願天長地久。”

夏初和楚楓手執紅綢花雙雙下跪伏拜，起身後又面向李老太站定。

“二拜高堂翁媪，感生恩謝養恩，願翁媪安康！”

夏初和楚楓跪在李老太和石老頭面前磕頭，李老太看着案桌上兒子媳婦的牌位，直用袖子抹眼睛，石老頭木讷地擡了擡手，像是示意兩人起來，又像是想伸手去扶。

一對新人跪拜不起，段蘭英隻好上前扶起夏初，又示意石頭把楚楓扶起來，兩個新人站起身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傷感，夏初是想到的爹娘，楚楓也是想到了前世的父母，父母生養他一場，自己還未報還恩情便年少早逝，父母家人不知道會難過成什麼樣。

作為禮生的夏有糧根本沒給兩個新人傷感的時間，隻管走流程，繼續喊道：“夫妻對拜，願白頭偕老，地久天長。”

這次新人就不用下跪叩拜了，面對面鞠躬即可，兩人彎腰鞠躬起身，楚楓看着夏初笑了，夏初也回了一個笑，在兩人相視一笑時夏有糧高喊：“禮成！敬茶改口。”

沒有揭蓋頭也沒有親吻新郎的環節，楚楓有些不甘，在段蘭英收走兩人手上紅綢花後，他自然而然地伸手牽住了夏初的手，引得觀禮衆人又是一陣哄笑，夏初被笑得不好意思，隻愣愣地被人牽着，眼睛不敢跟任何人對視，就怕看到别人眼裡意味深長的調笑。

楚楓則毫不回避，得意地看着衆人，手指不安分地在夏初手背上搓着，差點給夏初搓冒煙。

好在這時老五和陳喜兒各端着一個茶盤進來，分别站到了兩人旁邊，段蘭英和石頭分别端起一碗茶遞到夏初和楚楓面前。

楚楓隻好松開夏初的手，接過茶碗跪到李老太面前，雙手呈上笑眯眯地大聲喊道：“奶奶，請喝茶。”

他這聲音大得，圍觀人都不好起哄說沒聽到重新喊。

“诶，好好。”李老太應了一聲接過楚楓的茶碗喝了一口，便放旁邊案幾上，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紅包遞到楚楓手上，拍着楚楓手笑道：“快起來，以後都是一家人，咱們好好過日子。”

“好”楚楓接過紅包點頭應了，站起身轉頭對石頭小聲說了句什麼，石頭便出了堂屋。

夏初也接過段蘭英遞上的茶碗，跪在石老頭面前雙手呈上，他沒有楚楓那麼厚臉皮地大喊，但還是聲音明亮地叫了聲：“爺爺，請喝茶。”

石老頭接了夏初敬的茶一口氣幹了，連幾片茶葉都嚼了才把空碗放桌上，先在衣袖裡掏了掏，又摸了摸腰帶，都沒找到紅包，逐漸慌了手腳。

夏滿倉見他慌手慌腳地笑道：“你這老家夥不會真沒準備紅包吧？”

端着個茶碗進來的石頭正好聽到夏滿倉的話，忙提醒道：“爺爺，你揣懷裡了。”

石老頭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夏初：“好孩子，那臭小子就拜托給你家了，他以後要是犯渾你就告訴爺爺，爺爺來揍他。”

夏初接過紅包，笑着點頭道：“好，謝謝爺爺。”

楚楓扶起夏初，從石頭手上接過茶碗，跪到了石老頭面前，雙手呈上喊了聲：“爺爺，請喝茶！”

楚楓這一跪一喊讓石老頭真的手足無措了，這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要求楚楓叫他一聲爺爺，在他看來感情已經到了爺孫這份上，楚楓稱呼他老頭兒還是爺爺都不重要，但是在外人眼裡就不是這麼看的，别人隻以為楚楓不認他或是他不認楚楓，如今楚楓當着這麼多人面叫他一聲爺爺，何嘗不是全他顔面為他正名。

石頭在一旁見他爺爺愣着不接茶碗，喊道：“爺爺，你别看是白水就不喝呀！哥安排得急，我根本沒找到茶葉給你泡。”

他這話引起一陣哄笑，夏滿倉也道：“哎喲，老家夥還挺挑嘴呢？”

石老頭在哄笑聲中回過神來，接過楚楓呈上的茶碗一口氣幹了，将碗放桌上又在懷裡袖子裡一陣摸索。

石頭見了道：“爺爺，别摸了，你就給哥夫郎準備了一個紅包。”

石老頭停了手，瞪了一眼石頭伸手道：“拿錢來。”

石頭身上哪裡有錢，自然而然地對跪在地上的楚楓伸手道：“哥，拿錢。”

楚楓無奈，從懷裡摸出半兩銀子遞給石頭，五很有眼力見地撕了塊紅紙把那半兩銀子包上遞給了他二叔。

石老頭看着跪自己面前的楚楓，有些氣惱這人突然來這麼一出，讓他在衆人面前出醜，将包了紅紙的半兩銀子遞還給楚楓：“拿着，一碗白開水來騙我紅包？”

楚楓接過那半兩銀子，在手上抛了抛，笑着道：“可不就騙了個紅包嗎？”紅包二字他咬得格外重。

聽懂他意思的衆人哈哈大笑，夏滿倉看了石老頭一處好戲，更是笑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