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桌案上的都是廢紙,是他故意放在這兒吓唬燕枝的廢紙。
批複好的奏章,早就被他放到一邊了。
燕枝這個蠢貨,提心吊膽了這麼久,到現在也沒發現。
蕭篡丢了廢紙,抱起燕枝,神清氣爽地朝後殿走去。
燕枝窩在他懷裡,兩隻手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襟,閉着雙眼,皺着小臉,似乎正在醞釀睡意。
蕭篡瞧了他一眼,故意晃了晃他,冷着聲音吓唬他:“醒醒,别睡,現在就送你去淨身房了。”
“不要……”燕枝清醒過來,搖了搖頭,“陛下答應過我的,我不用淨身……我很乖的……”
“此一時彼一時,這是朕多少年前答應你的,你還記得。”
“十年前,陛下十年前答應我的。”燕枝小聲回答,“陛下金口玉言,不能食言……”
蕭篡笑了一聲:“朕連你都‘食’了,還不能食言?”
正說着話,蕭篡一腳踹開後殿殿門。
太極殿後邊,有一個溫泉池子,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泉水,常年冒着熱氣。
池邊不見一個宮人,但是洗漱用的熱水巾子、幹淨衣裳,還有墊肚子的肉糜牛乳,一應俱全。
蕭篡抱着燕枝下了水。
蕭篡靠在池邊,燕枝靠在他懷裡。
蕭篡一手端着肉糜,喝了一大口,一手探進水裡,幫燕枝清理。
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水面搖晃,水霧彌漫。
不多時,蕭篡喝完肉糜,正好也把燕枝洗幹淨了。
他端起溫熱的牛乳,遞到燕枝面前。
“醒醒,喝點迷藥。等會兒就把你閹掉,挨刀子不會疼。”
燕枝被他吓到,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去,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蕭篡“啧”了一聲,騰出手來,鉗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把牛乳灌進去。
“喝。”
燕枝沒辦法反抗,隻能一口一口咽下去。
蕭篡灌得太急,嗆得燕枝直咳嗽,小半碗牛乳從他唇角溢出來,落在溫泉池子裡。
蕭篡嗤笑一聲:“朕也算是沾了你的光,泡上牛奶浴了。”
他丢開碗,拽過幹燥的巾子,蓋在燕枝腦袋上,胡亂呼噜兩下。
一刻鐘後,蕭篡披着單衣,抱起濕漉漉的燕枝,回到寝殿。
正殿同樣不見宮人身影,但是原本亂糟糟的桌案,也已經被收拾好了。
殿裡點着熏香,幹淨整潔。
蕭篡把燕枝丢到榻上,燕枝一沾床榻,就蜷着身子,骨碌碌地滾到了床鋪最裡面。
蕭篡皺着眉頭,很是不滿:“朕抱着你來來去去,給你洗洗刷刷,還給你喂牛乳。你倒好,扭過臉就不認人?”
“——沒良心的小狗。”
“哐”的一聲,蕭篡把自己砸在床榻上,反手揪住燕枝的衣領,把他抓出來。
“轉過來!摟着朕!”
“唔……”
燕枝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感覺到陛下身上的體溫,不由自主地貼上去,抱住他結實的手臂。
“摟緊點,不然把你送去淨身房閹掉。”
燕枝頓了一下,似乎是聽懂了,手伸得更長,抱住陛下的腰,整個人挂在陛下身上,把臉埋進陛下懷裡。
蕭篡剛有些滿意,又聽見燕枝哼哼唧唧地說——
“陛下……要是陛下把我閹掉,那我就不要喜歡陛下了……”
蕭篡目光一沉,垂眼看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燕枝閉着眼睛,顯然已經睡着了,沒有再回答他,隻是像小貓一樣“呼噜”了兩聲。
蕭篡搖搖他的腦袋,又捏捏他的臉:“蠢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燕枝徹底睡死過去,怎麼弄也弄不醒,蕭篡隻好暫且作罷。
他捏住燕枝脆弱的後頸,像捏着昏迷的小動物一般,強迫他擡起頭來。
蕭篡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目光從他頭頂掃過,似是看見了什麼,輕嗤一聲,自信滿滿。
“不喜歡朕?好感度都滿到溢出來了,還說不喜歡朕?”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醒了再找你算賬。”
他松開手,燕枝低下頭,腦袋砸在他的胸膛上。
燕枝“哼唧”了兩聲,扭了扭身子,調整到舒服的姿勢,安靜睡覺。
蕭篡轉過頭,朝外面喊了一聲,讓宮人把還沒批複的奏章都擡進來。
外邊宮人應了一聲,随後便推開殿門,擡着奏章進來。
蕭篡擡手,将榻前帷帳放下來,遮擋住榻上情形。
衆人也低眉垂首,不敢亂看,放下東西就出去了。
蕭篡靠在榻上,随手撿起一封奏章,正要打開。
忽然,他餘光一瞥,似是看見了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下意識坐直起來,眉頭緊皺,死死盯着燕枝的臉。
燕枝睡着,但是睡得并不安穩。
他微微蹙起眉頭,似乎正被雜念叢生的夢境拉扯着。
——要是陛下把我閹掉,那我就不要喜歡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隻是吓唬我而已的,還是要喜歡陛下的。
——要是陛下再喊我“小狗”,那我就不要喜歡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隻是嘴硬心軟而已,還是要喜歡陛下的。
——但是陛下一直吓唬我、欺負我,我不要喜歡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救過我的命,還給我點心吃,還是要喜歡陛下的。
——陛下要選秀了,陛下馬上就要有皇後和貴妃了,不能再喜歡陛下……
——不可以……不可以……
“好感檢測壞了?”
蕭篡沉默片刻,最後拍了一下燕枝的臉。
“蠢貨,還是你的腦子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