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多雨的季節，宋家的院子裡種着很多樹木，雨水落在樹葉上，沙沙作響，此起彼伏。

輕舟不喜歡下雨天。尤其是下雨的夜晚。夜色已經很深，她在床上輾轉反側，雨聲漸大，像是要把她拖進久遠的記憶裡。

她伸手摸到床頭櫃子上的手鍊，捏在手裡，小兔子冰涼的觸感給了她一絲安慰。

她把手鍊放在心口，才平靜下來。

第二天是周末，她醒的很早。她在冰箱裡找了兩顆雞蛋，打算做個煎蛋。

在打蛋的功夫，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在做什麼好吃的，我也要吃。”

輕舟回頭，宋聿城正從樓下上下走下來，頭發梳的一絲不苟，他一邊走，一邊低頭整理袖口，黑色襯衫平添了幾分沉靜，手上的動作卻是散漫又從容。這場景讓輕舟想起了畫室裡的那些男模。

她愣神的功夫，宋聿城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大早上就犯花癡？”。

花花公子就是這樣，調笑的話張口就來。輕舟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番做派，懶得跟他計較，繼續攪拌手裡的蛋液。

“不是要吃雞蛋嗎？自己去冰箱拿。”

她的語氣像對陌生人一樣客氣，甚至還帶有一絲冷漠，宋聿城也早已習慣。

他把兩顆蛋依次在碗沿輕輕一磕，攪拌好，遞給了輕舟。

她已經煎好了一份，擺在盤子裡，動作很熟練。

“麻煩宋太太，我要七分熟。”

輕舟被他的一聲宋太太打得措手不及，她明知道他總是會這樣出其不意，内心依然會掀起一絲波瀾。

宋聿城不再同她講話，走到一旁把她已經煎好的蛋端起來，放在餐桌上，同時倒了兩杯牛奶。

他擺餐具的時候，另一份煎蛋已經上桌。

輕舟在他對面坐下，安靜地吃東西。安靜地當他這個人不存在。自從兩個人結婚以來，幾乎很少一起吃飯，即便有，也不會是兩個人一起。輕舟已經習慣了他周末不在家，習慣了一個人吃飯，她也不知道，應該跟他講些什麼，于是幹脆保持沉默。

宋聿城盯着她，把一半的煎蛋啃完。她吃相優雅，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像一隻貓。

他終于意識到，輕舟把他當空氣。

“羅輕舟，你幹嘛不說話”。

輕舟停下來，擡頭看他。宋聿城盤裡的食物一點沒動。他皺着眉，不是很開心。

“食不言，寝不語”。

一句話噎死人。

宋聿城語塞，狠狠地咬了一口盤子裡的煎蛋，眉毛擰成了一團。

“好鹹啊，你放了多少鹽。”

他端起牛奶，猛喝了一口。

“我應該沒放多少鹽”。輕舟看着他近乎誇張的表情，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失手多放了鹽巴。

“不信你嘗嘗”。

他把盤子遞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嫌棄。

輕舟用筷子碾了一小塊，放進了嘴裡。

“不鹹啊”。

“你夾這邊的”。

宋聿城指了指另一半。輕舟按照他的指示，又夾了一塊，還是不鹹。

“也不鹹”。

宋聿城忍不住笑出聲來，輕舟看到他臉上那種得逞的笑。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耍她。

過去二十三年良好的教養，讓她忍住，沒有把手裡的筷子扔到他臉上。

“無聊”。

宋聿城不喜歡她沉默寡言的樣子，所以總是喜歡時不時撩撥她一下。

“喝點牛奶，消消氣”。

“我最讨厭喝牛奶，留着你自己慢慢喝吧”。

輕舟三兩下吃完盤子裡的東西，起身要走。

“你每天待在家裡不無聊嗎？要不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她把盤子丢進洗水池裡。

“不用，我今天有約”。

但是據宋聿城所知，羅輕舟好像一個朋友都沒有。他唯一知道的，她的親朋好友，隻有她那個關系不好的姐姐，羅芷妍。

“不會是羅芷妍吧”。

輕舟回身，結結實實撞到了宋聿城的懷裡。他像是瞬移過來的。

輕舟有些煩躁地擡眼看他。

他一雙桃花眼眨呀眨，何況臉上還挂着好看的笑容。

“盤子你放着，我來洗。”

他伸出手臂去拿輕舟手上的盤子，這個動作将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輕舟懶得跟他玩這樣的把戲，從他胳膊下麻溜地鑽了出去。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是許薇的微信消息。

“輕舟，你都休息了一周，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

輕舟走到客廳的沙發上，靠在抱枕上，給她回消息。

“謝謝關心，我沒事了”。

“我周一有個公益展，原本定好的林老師，他最近去島上寫生，結果因為台風被困在島上，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所以我想找跟他風格相近的沈老師。聽說你跟她很熟，我今天打算去拜訪她，可不可以拜托你跟我一起去。江湖救急，大恩不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