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的整個手掌都很窄,手指更是長到驚人的地步,虞泠懷疑他真的能一隻手就圈住她的脖子,像是閉合的項圈一樣,擠壓着她的動脈。
好吧這個比方有些吓人,但她看見他的手時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能夠輕易圈住她的脖頸,然後掐死她。
青筋的凸起也恰到好處,半浮在皮膚上,蔓延在肌腱間,稍微用力肌腱就會鼓起,帶着黛青色的血管浮動。
過分蒼白的皮膚貼在青筋上,半藏住血管的青色,像是霧裡花,模糊了青筋的界限,給它帶來一種朦胧的美,削弱了它的猙獰感。
但隻要用力,它們就會鼓起,皮膚會被撐得更薄,顯露的黛青色會變多,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與侵略性。
像是海葵,看上去柔弱無骨,獵物靠近後卻會伸出全是倒刺的觸手,然後死死纏住它,開始進食。
傅江冉手上的青筋過分突出,宛如毒蛇盤旋在手臂,第一眼看上去就很猙獰可怕。雖然那樣也很帶感,但虞泠還是更喜歡李一的手。
和他這個人一樣,比較溫柔。
虞泠看着看着,沒忍住,摁了摁他手上凸起的血管。
把李一吓了一跳,他觸電一樣收回手,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虞泠見他反應這麼大,也被吓了一跳。她睜大眼睛疑惑地望向李一,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應激。
不過很快虞泠就沒空關心李一了,因為她的肚子叫了。
虞泠馬上就要餓死了。
她一個上午都沒吃飯,到處跑,和人打架,和傅江冉對罵,現在饑腸辘辘。
咖啡店裡蛋糕的香氣更是勾得她魂不守舍,她的目光開始在隔壁桌流連。
木桌上擺着一個小蛋糕,下面墊着精緻的盤子,旁邊放着一把小叉子。
它的主人用它挖出一塊擠滿奶油的蛋糕胚,上面有一些巧克力碎掉了下來。
虞泠幾乎能想象到奶油的滑膩,蛋糕胚的松軟,巧克力微微的苦澀,然後它們會在她的口腔中混合,刺激她的多巴胺分泌,給她帶來至上的愉悅。
虞泠的眼神再次回到李一身上。
她期待地看着他。
紅紅的唇微張,隐約能看見她的舌尖:“我餓了。”
“真的很餓。”
“我的包落車上了,手機在包裡。”
言下之意,我沒錢。實體的,虛拟的都沒有。
李一平複呼吸,無奈地把餐單推過去,上面還有他用力的痕迹。
畢竟是大老闆的妻子,總不能讓她在這裡餓死吧?
虞泠歡天喜地用雙手接過菜單,然後無比鄭重地撫平上面的褶皺,開始認真考慮吃什麼。
首先一定要個黑森林蛋糕,隔壁那一桌吃的就是這個,之後呢?
虞泠皺眉開始思考,紅絲絨?千層?毛巾卷?
審視着菜單,她艱難地做出了決定。
她擡起手,聲音恢複了一點以前的清脆:“服務員!”
“我要一份黑森林蛋糕和櫻桃蛋糕。再來一杯生椰拿鐵。”
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
李一皺起眉。
虞泠點了兩份蛋糕,但隻點了一杯咖啡。
等到東西上齊,李一終于死心。
他看着虞泠一口黑森林,一口櫻桃蛋糕,覺得膩了就喝口咖啡。
像隻曬太陽的小貓,享受地眯起眼。
完全忘了他。
虞泠沒點給李一的東西,她甚至沒有問李一想不想吃,想吃什麼。
李一冷漠地想,真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他的聲音隐隐帶着咬牙切齒,卻還是點了一杯跟她一樣的生椰拿鐵。
李一的是老闆親自泡的,向來如此。他經常來這裡,和店老闆稱得上是半個朋友。
咖啡入口泛酸,就像是他現在的心情。
虞泠終于想起她對面還有一個活人,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似有不妥。
畢竟這頓飯要李一付錢。
是的,在虞泠的定義裡,這可以算得上是飯,就是膩了點。
她糾結猶豫了一下,把剩下的櫻桃蛋糕推給了李一。
她喜歡吃櫻桃。
她習慣把喜歡的東西留到最後吃。
她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把她最愛的櫻桃給了李一。
她說:“這個給你。”
有一說一,虞泠吃得很幹淨——或者說整齊,她是平行着吃掉了半個蛋糕,不是東一塊西一塊,所以蛋糕的造型看上去還好,隻是小了一圈。
但這不能掩蓋一個事實,這是她吃過的。
李一都沉默了一瞬,他的聲音忍不住變高:“這是你吃過的!”
虞泠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呢?”
吃她吃過的東西不是很正常嗎?
厭惡她如傅江冉,都會自然的,自覺的,吃掉她剩下的東西。
李一哽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首先,他承認,他不想吃她剩下的東西主要是因為他有潔癖,他覺得别人的口水惡心。
但是!會有正常人讓陌生人吃自己剩下的東西嗎?不會吧?會有正常人吃陌生人剩下的東西嗎?沒有吧!
為什麼虞泠理所當然得好像他才是怪胎一樣!
李一忍了忍,耐下性子地問虞泠:“你會吃别人剩下的東西嗎?”
虞泠的臉上出現一絲迷茫,她不知道,她從沒有吃過别人剩下的東西。
她吃的永遠是蛋糕上唯一的櫻桃,西瓜最甜的中心,哪怕是吃葡萄,最大最圓的那一顆都會歸她。
就算是傅江冉不愛她,他也會習慣性把這些留給她。
她不吃,他就不會動。
虞泠吃的永遠是第一口,最好的一口。
她老老實實說:“我不知道,我沒吃過。”
“但别人都會吃我剩下的東西啊?”
“傅江冉都會吃的。”
為了顯示自己沒有說謊,虞泠特别強調了傅江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