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聲響,玻璃門随即打開。
“您好,需要點什麼……”江川的話戛然而止,他盯着站在門口的希河,一時有些失聲。
一襲複古米色長裙配上一雙低跟白鞋,格子發帶随意的挽了一個好看的結。門邊的人似乎有些腼腆的在笑。她有些緊張,但還是忍不住問:“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沒有,很适合你。”江川看着希河,又說道:“你換發型了。”
希河點頭,笑着沒說話。
“很好看。”江川也笑了。直發變作波浪般的卷,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江川腦中:他突然覺得,卷發的希河,和卷發的自己,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對。
“江川,我今天想買些花。”希河走向他,打破了他的那些奇怪思考。
“想買什麼?”
“我不知道,江川推薦一下。”希河停在一片雛菊前,俯身用指尖撫過花托。
江川看着她,手中的花枝剪還拿在手裡,“我覺得,雛菊就很合适。”
“是嗎?”希河看向他,問了一個為什麼。
“雛菊的花語……是快樂。”江川始終如一地看着希河,沒有再躲避自己的目光。
“我希望希河永遠快樂。”
“是嗎。”裝作看花的女孩不看他,仍舊看着花,“那給我包一束吧江川。”
“好。”
趁着江川在包裹花束的間隙,希河坐在店裡的椅子上,無所事事地望着周圍的花,兩人都沒有說話,店裡隻剩下空調偶爾發出的風聲,還有拂過葉子微微顫動的聲響。
沉默中有一絲奇妙的尴尬。
還是江川先開了口:“今天沒有工作嗎?”
“今天周六。”
“哈哈……是嗎……”
然後又陷入了無言。
“江川呢,今天有什麼其他打算嗎。”店裡的椅子可以向後躺,是把搖椅,希河靠着椅子靠背,晃着雙腿,眼睛看着那邊包裝手法娴熟的江川,為打破氛圍随口問道。
“本來沒有的……”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最後整理了絲帶上的蝴蝶結,帶着大束雛菊走到了搖椅前。剛剛還晃動的雙腿沒再動了,某人緊張的從椅子靠背上坐直了身體,聽他講後面的話。
“但是現在有想做的事了。”江川把花遞給希河,藏不住的情緒從眼睛裡流露出來,炙熱又溫柔,沒有再躲避。
“是什麼……”希河臉上肉眼可見的迅速紅透了,抑制不住的心跳在一點點加快,當然,隻有希河一個人知道。她也慶幸江川不知曉,不然真要把她當作瘋子了。
“想帶希河去我長大的地方看看。”他看着希河,“可以嗎?”
“那會見到江川的家人嗎?”
“可能會吧。”
“啊,那……”希河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有些打退堂鼓。
開玩笑,畢竟現在他們算什麼關系啊,朋友?嗯,隻能是朋友,普通朋友。不對……好像,又比普通朋友好上那麼一點。
嗯,算是一般普通的朋友。
所以讓一般普通的朋友見家人……真的合适嗎?
見家人,在希河眼裡算得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以嗎?”江川垂眼看着希河,又問了一遍。
希河眼神躲閃,拿着花束的手反複在包裝的絲帶上摩挲着,她故意移開視線,不看江川,還是說出了心中的回答:“可是,見家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
“把重要的人介紹給家人,”江川接了希河的話,他一直看着她,面上罕見的現起了紅暈,突然說話變得結結巴巴起來:“希河對于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店裡的挂式空調顯示着19℃,呼呼地吹着冷風。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熱了起來,以至于說完話之後的兩個人都從脖子開始發燙,一直熱上了眉角。
那顔色要是賣到市場裡的水果集市,絕對是成色最好的兩顆蘋果。
兩人就這樣尴尬的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都不看對方,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一種羞恥感遲緩的在江川說完那句話之後才襲來,太過文藝,又有些中二。隻會讓臉上燒得更盛。
希河承認自己有點後悔了,和母親通過電話後她好像有懂一點,但也不多。隻是不斷告訴自己:逃避不是辦法,平常心對待。今天見面前還在心裡反複複述這句希河格言。
現在坐在這裡,起身不得,離開不得,甚至連直視他都做不到。希河很慌,說好的平常心對待連影兒都不見了。
“江川……”希河看他一眼,又快速地看向了别處。
“嗯……”男人看向她,跟她一樣,盯着她的時間不過三秒。
“你臉紅了。”希河說。
“……”
“你不也是。”過了一會,江川說。
不知道是誰先受不了,發了笑,另一個随即也跟着笑起來。
“那去吧。”希河站起來,低頭扣着手指,小聲說:“看看江川生活的地方。”
男人點頭,随即解開修剪花枝時穿上的圍裙,轉身進了後面的小屋:“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
希河說好,她站在門口等江川,一手抱着花,一手不斷揮着風,看看外面的太陽:“今天可真熱。”
江川走出來,順便看了一眼手機,“是啊,38.8℃。”
滴——
店内19℃的空調關了。
一路開車,從城市中心往城郊走,在快出城的時候換到了另一條公路上。然後駛進了一條支道。道路口的一塊告示牌上寫着:前面學校,車輛慢行。
等走到道路的盡頭,星都福利院幾個大字先映入眼簾。
希河看一眼身旁開着車的江川,他仍然面不改色的開。,在那一個瞬間,希河突然希望隻是經過這裡。但是車随後就慢了下來,在福利院對面停下了。
江川解開安全帶,對一旁的希河說:“到了。”
希河下車,面前的福利院有些年月了,斑駁的牆上印着五顔六色的手印,這時候的太陽已經有些毒了。挂着金屬大字的鐵門上着鎖,外面有些荒蕪,但鐵門裡面仍然可以看見幾個孩子在陽光下奔跑打鬧着,不時傳來歡笑聲。
江川走過來,他注意到希河欲言又止,停下來看她,見她遲疑的搖頭,才又說道:“走吧。”
·
鐵門裡面玩耍的孩子們看着兩個陌生人走過來,也不玩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又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退,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麼,然後其中一個就往屋内跑去。
“我們等一等吧,我打個電話。”
希河點頭,她透過鏽迹斑駁的鐵門往裡面望,很幹淨,綠化也很不錯,但鐵門上邊鑲嵌的大字醒目。沒忍住又看了看旁邊的江川,貌似和電話裡的人聊得很開心。希河看見江川在笑。
沒有她所想的那些情緒,他還是如同一片輕飄飄的雲,沒染上半點灰,潔白明朗。
旁邊的江川已經打完了電話,走過來對希河說:“等會就有老師來給我們開門了。”
“好哦。”
不一會就從室内跑出來一個女人,身邊還跟着剛剛那個在外面玩耍然後跑走的小孩。她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但臉上洋溢起笑臉又和少女無異。她來開了鎖,幾乎有些手舞足蹈,歡喜都現在了臉上,一把抱住了江川,喊着:“川娃娃。”
江川也笑着回應她,等到那個激動勁過了,婦人放開江川,用詢問的目光看着希河,又掃一眼江川,等着江川來介紹。
“媽媽,這是希河。”
“好朋友。”
“阿姨好。”希河點頭打招呼,看到婦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随即又恢複如常。
“好好好,哎喲這外面熱,我們到裡面去嘛。”婦人過來牽住希河的手,另一隻手挽着江川,就一起進了鐵門,往屋裡走去。
現在該是午飯時間了,婦人問兩人有沒有吃飯,得到回答後就拉着兩人往食堂趕。
年齡不一的孩子們吃着飯,說說笑笑。掌勺的廚師胖乎乎的,和藹得很,時不時囑咐孩子們一句“不夠再來添”,生怕孩子們沒吃飽。
見到過來的三人,周圍的孩子都笑着打招呼,小一點的喊着“媽媽”然後捧起自己幹淨的碗給婦人看。大一點的孩子去給幾人拿來碗筷,少了一分天真,但走到婦人面前也腼腆的喊一聲“媽媽”,臉上露出笑容來。
婦人樂呵呵的挨個摸過頭,又對着舉着碗的小朋友們,誇獎地豎起大拇指:“乖乖些,都是乖乖,好棒好棒。”
等到三人端了飯菜坐下來準備吃飯,沒一會就來了一個人同婦人商量着什麼,希河聽着,是類似于水電、修理方面的瑣事,婦人看看身邊的兩人,最後沒法,事情來得急,她必須去解決。隻能抱歉的對兩人說:“川娃娃,那你照顧好女娃子,我要先忙去了,你們慢慢吃哦。”
“把飯吃了來嘛。”江川用方言說道。
“等會吃,不急嘛,那我走了哈。”她不舍的招手,然後就端着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