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沒有哦，畢竟開始面都沒見過。還是後面我家不供我讀書了，那個人曉得了背柴火去山下賣，賣了的錢就拿給我爸爸叫送我去讀書才第一次見到他。”

希河睜開眼，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還有這樣的事情啊，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爸。”

“那他為啥子當時要送你去讀書哎。”希河又問。

“因為媽媽，是我們那個地方，第一個考到重點高中的女娃娃哦。”母親的聲音突然明朗了許多，帶上了久違的，幾乎是希河在過往人生裡從來沒有聽到的驕傲。

希河印象裡的母親，勤勞，務實，待人溫柔有禮，但并不勇敢。她好像總是低着頭，默默處理着家庭的雜事，是那個小時候永遠隻出現在廚房中的人。是父親訓戒她時默默無語，又會在半夜為她送上一碗雞蛋面的人。母親是渺小的，徘徊在這個家裡，可有可無。

她永遠站在父親的身後，是父親埋怨時也會笑着應和的人。希河一度認為母親怯懦而又無知，盲從于她的父親，沒有過自己的思想。卻沒想到她是那個年代裡，很出色的那一批人。

“你爸爸他希望我繼續學業，他每天走好久的路，上山下山，就為了給我湊學費。有時候還到學校門口來看看我，但不進來，就隔得遠遠的看。”

希河聽着對面的人帶着笑意說完，眼前浮現出那樣一張臉，溫和又布着一些細紋的臉上漸漸現出了笑，總是忙碌着家事的人，第一次挺直了腰。她沒見過這樣的母親，她聽着電話裡偶爾發出的幾聲笑，時間仿佛倒流。

那個人，不再是半夜為她關上台燈的母親，而是變成了比她年幼的姊妹，述說了一件青春事，轉眼間羞紅了臉。

她聽見那個少女告訴她：“小河，你問我什麼是愛情。我隔着校門的鐵欄杆，穿過連油柏都不是的十字路，我看到他，穿得破破爛爛的，卻不好意思的朝我招手，那一刻就是愛情了。”

“我當時就覺得嫁給這個男人吃虧不了。一直這樣覺得。”

“那……當時媽媽你逃跑了嗎。”希河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要跑呢？”母親問她。

“因為不确定，因為打亂了計劃，因為未曾遇到過。”因為擾亂了心。

“哈哈……”電話裡的母親笑起來，“小河知道稻草遇了風會怎麼樣嗎？”

希河思考了一會，說：“嗯……會被風吹倒吧。”

“是，但不會長久被吹倒。”風過之後，稻草重新屹立，于是穗上開始結果，待金黃豐收。

母親又說：“我也會怕，也會擔心，那就聽從内心的想法走咯。我隻知道那時的我，第一次有了詩裡的幻想：那河畔的金柳，夕陽中的新娘[1]；我想做他的新娘。”

“幹嘛逃跑嘞，又沒做虧心事。他不過和你一樣，一樣是人。唯一不同的是，你比他多了一點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