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當千夏站到賽場邊,懷抱着一種輕松心情開始看這場幾乎必勝的比賽時,她卻逐漸沉默了下來。
對手是平平無奇的雪之丘中學,站在排球這樣重視身高的賽場上,平均身高卻像小學生一般,而從隊長到每一名隊員,都沒有任何紮實的排球基本功,隻有隊長那出色的跳躍能力還算有些天賦。
北一男排當然不大可能在和這種業餘水平的隊伍的比賽裡輸掉。
但比賽中那幾次看起來并不算什麼大事的小小争執,皺緊眉露出惡人顔、理所當然地支配着所有隊友的影山飛雄,觀衆中提到的那個「球場上的王者」的稱号……
那稱号唯一能代表的就是,北一男排内部出現了很明顯的問題。
千夏熟門熟路地到選手通道出口外等人。
北一男排整隊從選手通道裡陸續走出時,她笑盈盈地叫住其中認識的兩位。
金田一勇太郎愣住半秒,才有些别扭地偏過臉,禮貌地打招呼,“……一之濑前輩。”
國見英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嘴角下撇着,小情緒表達得明明白白。
“怎麼啦?和小飛雄鬧矛盾了,連我這個前輩也要被連坐嗎?”千夏抱着雙臂,開玩笑地問他們,“難道不覺得對我有些過分麼?”
“當然不是,”金田一勇太郎飛快否認着,又磕巴了兩句,才小聲說,“隻是感覺一之濑前輩隻會和我們談影山的事情。”
“好吧,抱歉,”千夏無奈地笑了笑,自然地露出些擔憂神色,“隻是很久不見,覺得你們隊内的氣氛變化太大了。”
“畢竟男排這邊也有很多前輩離開了……”金田一勇太郎被國見英扯了扯衣服,注意到已經走出來的影山飛雄,于是立刻止住話頭,“總之,有什麼話一之濑前輩你還是自己去問影山吧,我們就先走了。”
千夏也已經看見他,于是禮貌地笑着和這邊兩位後輩揮了揮手道别,“下次見。”
影山飛雄停在了她面前,他仿佛無意識地輕輕撅起嘴唇,深藍色的眼瞳注視着她,好像不太高興似的說道,“千夏姐姐。”
“怎麼啦?”千夏擡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着問道,“小飛雄見到我,難道很不開心嗎?”
“沒有。”
影山飛雄低下目光,避開了和她對視,嘴唇還是别扭地半撅着。
他沒聽見對方再說話,于是又幹巴巴地補充了半句,“……見到千夏姐姐,沒有不開心。”
“那小飛雄是因為什麼不開心呢?”
那溫柔的、耐心地等待着他回答的目光……影山飛雄本能地不想同她對視,也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
“很高興的事情、不高興的事情、無法理解的事情……無論是什麼事,小飛雄都沒有想要跟我說一說的嗎?”
千夏輕輕歎了口氣,“小飛雄對我這樣生疏的話,我也會難過的。”
影山飛雄終于擡起了視線,同她對視。
但那雙深藍色的幹淨眼瞳裡,卻好像執拗地、不加掩飾地展現着些濃烈的情緒——
“千夏姐姐也從來都不對我說自己的事情。”
他丢下這樣一句話,在一之濑千夏愣在原地的那一瞬,便轉了身,把雙手揣進衣兜裡,挺直着背又低着臉,直沖沖地大步朝外走去。
“千夏君——”
聽到熟悉名字的那一瞬,影山飛雄下意識擡頭看過去,是兩個穿着白鳥澤校服的高大家夥,其中有着一頭張揚紅發的那個、正笑着朝他身後的方向揮手。
影山飛雄和牛島若利是認識的。他看過白鳥澤的很多比賽,曾經還在國中一年級時,作為替補隊員也在賽後和白鳥澤握過手。
他止住腳步,面目稍帶些猙獰地開口道,“牛島前輩。”
打完招呼,他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隻剩下還沒來得及回應的牛島若利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天童覺還有些驚訝地盯着那個穿着北川第一男排隊服的背影,對走過來的一之濑千夏說道,“……哦豁,千夏君的弟弟,好像是進入叛逆期了呀?”
千夏歎了口氣,“天童,你覺得牛島會有叛逆期嗎?”
天童覺沉吟兩秒,“或許呢?這說不準吧。”
一之濑千夏沒搭理他的話,順着自己的思路繼續道,“他們同為腦袋裡隻剩下打排球這件事的笨蛋,我不能想象牛島有叛逆期,所以也不認為飛雄會有叛逆期。”
牛島若利在這時非常認真地糾正她,“我不覺得我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