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渺幹脆利落:“可以,青月,帶她們出去。”
青月猶疑,白嫩臉蛋有幾分看不清的朦胧晦澀,在明亮燭火映耀下,最終消失隐匿。
隻道一聲:“是。”
待膳廳内所有侍女退下,隻留有赫連渺與陳沐二人,一坐一跪。
赫連渺悠閑自得,執筷直擊清炖千絲鳳鳜魚,恍若瞧不見陳沐此人。
膳廳寂靜許久,久到赫連渺獨占一條魚,久到她飲了半盅湯。
“想要拖到何時?”
陳沐嗓音暗啞,似是缺水良久,緩聲道:“奴才有一物想交與公主。”
“嗯?”赫連渺饒有興趣,放下碗勺,“說說。”
她能看出陳沐的不簡單,但也能探出他道行并非深不可測,故而一直沒有設防。
當然,她也存了利用他的心思,不設防自是利用的一環。
“奴才想知道七公主去了何方。”陳沐叩首,以頭抵地,嗓音越發沙啞嘲哳,“奴才肉眼看到您就是七公主,可奴才用心看到的您卻是昭長公主。”
“奴才鬥膽,問一句七公主在何處。”
赫連渺滿意他的膽大心細:“說說你想拿什麼交換。”
“奴才有經商之能,在京有上元樓,京外各郡有數百家店鋪,願悉數上交。”
赫連渺挑眉:“你是公主府的奴才,你的不就是本公主的?何須所謂上交?”
她清楚看到跪首在地的身影顫動,脊背肌肉弓緊,如驚弓之鳥,周身惶而懼,哪怕他在盡力強撐。
赫連渺撐着下巴感慨,眼下這世道吃人,尚未弱冠的男兒、尚未及笄的女兒,父母疼寵還未享盡享完,便要跪着讨生活。
陳沐如此,府裡的丫頭小子皆是如此。
陳沐喜歡七公主算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她偶爾聽兩句閑話,也能知道。
他從十一二歲年紀行商撐起公主府,也可窺見一二分他的不尋常。
“奴才……求昭長公主開恩。”陳沐身軀一動不動,将頭死死叩在地上,“方才是奴才說錯話,是奴才隐瞞産業鋪子,奴才罪不容恕。”
赫連渺眼梢上揚:“你倒是識時務。”
陳沐悶聲沙啞:“奴才不敢。”
“行了,起來吧,恕你無罪。”
赫連渺沒想到七公主身邊的人如此敏銳。
青月那丫頭伺候她沐浴時,仔細丈量她身上的胎記、傷痕。
陳沐這小子也能僅憑兩面便認出她換了芯子。
七丫頭倒也不枉死。
“奴才鬥膽,想知道七公主——”
“她死了。”
陳沐啞了嗓子,身形重重一顫,酥麻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兀的眼前一片漆黑,艱難又悶疼呼吸每一口空氣。
身子越來越重,重到他跪不住,重到他如灌了石般動彈不得。
赫連渺蹲在他身側,好奇問:“你喜歡她,可會喜歡到為她殉情?”
她曾經見過許多男人,他們都說着愛她,不過卻沒有一人願意為她自戕。
故而,她全部毒死打殺。
他們的愛,膽怯又可笑。
愛她,為什麼不願意成全她,為她自戕?
赫連渺從回憶中扯回思緒,興緻勃勃盯着陳沐,想看他如何選擇。
陳沐僵硬又艱難直起身,仍雙腿跪地,堅定望着赫連渺:“奴才想知道,您是誰。”
“赫連渺,你們該喚我虞太祖。”赫連渺彎眸,“不過,你們更願意喚我罔顧人倫的妖女、毒婦。”
陳沐瞳孔猛縮,滿眼驚恐震驚,逗得赫連渺輕笑兩聲。
“怎麼?怕了?還是不相信?”
陳沐勉強回過神,忙重新叩首:“奴、奴才沒有不信……奴才拜見太祖!”
“行了,回答本公主的問題。”
赫連渺不想再浪費時間。
她到了時辰便要就寝,一刻也耽誤不得!
“陳沐,你可願意為小七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