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直直跪在地上,雙目如炬灼灼:“奴才願為七公主殉情,但奴才希望是在大虞穩定後。”
赫連渺勾唇不言,聽他繼續。
陳沐跪着,一字一句盡是真摯:“奴才想做太祖手中刀刃,斬盡大虞不平與污穢,幹幹淨淨去尋七公主。”
他叩首,聲音清晰:“求太祖成全。”
“好啊。”赫連渺能用人手本就不多,陳沐活着遠比他死了更有價值,她低身湊在他身邊,笑意不達眼底,“今夜整理一份你所有的産業,可控制的人手與勢力,明日早膳後交給我。”
陳沐仍以頭顱抵地:“奴才遵命,定不負太祖所望。”
赫連渺心知他對“公主”此稱呼介意,大發慈悲道:“往後喚主子便是。”
“是,主子。”
陳沐恭恭敬敬行禮,随後退了出去。
膳廳外,青月與玉蓮守着,眼底緊張,直到陳沐出來,二人才迎上去。
“陳沐,你是不是做錯事了?”玉蓮滿眼擔憂,“可是府中賬目有漏洞?公主可有罰你?”
“近些年瞞着主子做了些生意,方才向主子坦白,主子并未懲罰我。”
陳沐表情不似作假,玉蓮松了一口氣,但聽陳沐的話,她覺得哪裡不對勁,卻聽不出來。
青月開口,眸光銳利,輕聲試探:“為何叫公主主子?”
乍一聽沒問題,公主便是主子,可皇室尊貴,定是公主在前,主子在後,陳沐不該喚“主子”才是。
“主子的意思,我不清楚。”陳沐微笑,笑痕規矩,不似真,“主子交代我去整理些賬目,我先回院了。”
青月點頭,玉蓮朝他揮揮手。
待陳沐離去,玉蓮疑惑抓抓頭發,問青月:“青月姐姐,陳沐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他從前見到公主,可高興了,這次好像沒有那麼高興。”
“許是長大了。”青月給了玉蓮一個爆栗,笑罵,“管那小子閑事作甚?當心長不高!”
玉蓮尚未及笄,個子不高,小臉俏麗,可見是個小美人坯子。
“不要!”玉蓮捂住頭,活潑吐舌,瞪青月一眼,“往後我比青月姐姐還要高!”
“呵,多吃兩碗飯吧!”青月調侃,随即領着侍女進膳廳伺候。
剛進膳廳,赫連渺已經收拾妥當出來,見到青月,沖她吩咐:“玉蓮留幾個丫頭收拾膳桌,青月你随本公主去春芳園。”
青月與玉蓮應下,各自接了活兒。
春芳園内,凄凄月光穿過雲紋吉祥窗,與地毯輝映成光影躍動。
床榻上,倚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小麥色肌膚,中衣裹住他勁瘦的身材。
少年五官端正,高鼻深目,微卷長發,不似中原長相,其中一雙大眼睛琥珀色,最為耀眼。
“在下唐阿古多謝公子相救。”少年拱手,行了一個最标準的中原禮節。
溫晦之問:“你是西域人?”
唐阿古撓撓頭,露出幹淨純粹的笑容:“我阿娘是西域人,阿爹是晉陽商人,我有一半是西域血統,不過我從小在晉陽長大。”
“原來如此。”溫晦之客氣疏離,例行詢問,“你可是惹了什麼人,怎會被打傷扔在無人巷口?”
“那人好像是我阿爹的情敵,口口聲聲說要殺我爹,搶我娘,還要殺我。”唐阿古攤手無奈,“我娘那種大美人跟了我阿爹,雖說我也難以理解,但時隔這麼多年,還想搶我阿娘的男人,還挺可怕。”
溫晦之疑惑,沒有再言語。
他很好奇,情愛竟能如此長久?
他不知自己的來路,不明自己的歸途,現如今隻是昭長公主府的面首。
說是面首,昭長公主卻對他沒有随意玩弄之意,甚至……
他能感覺到,她在有意教導與培養他。
溫晦之迷茫,思緒跳轉,卻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出昭長公主之意。
“溫公子,今日多謝你啊。”唐阿古彎眸抱拳,“等我養好傷,定贈你萬錢!投桃報李,江湖義氣!”
溫晦之溫和拒絕:“救你本是順手而為,并不貪墨回報。”
“大義啊!溫公子!”唐阿古雙眼放光,“溫公子,我們可以做朋友嗎?我阿爹阿娘給了我三萬兩銀子,讓我闖蕩京城三年,我分你一萬兩,你可不可以跟我介紹幾個京城的大俠?”
溫晦之沉默,望向倚在房柱上的婁忱。
若說大俠,婁忱興許認識,但婁忱願不願意,并不歸他管。
婁忱歪頭微笑:“小屁孩想着當什麼大俠,書讀完了嗎!”
唐阿古不服氣,當即嘲笑婁忱:“你看着有我年紀大嗎?你才是小屁孩!”
“小爺今年十六!”婁忱挑挑額前發須,潇灑傲嬌,“武功江湖前十!”
溫晦之:“……”
婁忱這小子出府都得請示,竟然吹噓“江湖”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