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端王從旁拍手感慨,卻疑惑不解,“既然是一部著作,為何會成為禁書?”
赫連渺腦中盤旋着“小人作祟”四字,垂眸停頓,隻道出:“君心難測。”
皇帝眸光适時擡起,在赫連渺身上略旋一圈,眼中氤氲一層不清不楚的晦暗光彩。
端王撇撇嘴,噓聲搖頭:“傳言武宗是個五大三粗的性子,好戰又寵信奸佞。”
赫連渺深深望一眼端王,下意識蹙眉:“許是時局需要,許多時候,當下之選擇為對,但于後世而言卻是滅頂之災。”
“罷了,不說了。”提起子孫,無論對錯,赫連渺都是心境難言,“當下西北難民泛濫,民怨四起,你們可有想法?”
“國庫空虛,朝臣軟弱,暫無可重用之人。”皇帝無奈也坦蕩,灌了整整一杯茶水,垂落眼睑似是輕歎。
“若是調用内帑,能有多少?”赫連渺問。①
皇帝冷眸上掀,薄唇輕抿:“最多五萬兩。”
赫連渺輕笑,眼中笑意全無,語氣盡然指責:“十幾代内帑,隻能調用五萬兩?”
“此事與皇兄無關。”
端王本就不信赫連渺太祖的身份,但不知怎的,面對她指責皇兄,他仿佛真的在那一瞬見到了太祖,他壓下心底怪異,極力辯解。
“内帑早在先帝在位時就所剩無幾,皇兄登基未滿一年,從未大興土木、大擺宴會,隻耗資軍費攻打北方狄族護民護江山!”
赫連渺清眸淡掃端王,目光轉向皇帝。
皇帝深目與赫連渺對視,丹鳳眼微閃爍,啞聲道歉:“是我無能。”
赫連渺無奈搖頭,安慰道:“眼下困境實屬爛攤子,能堅持到現在,你已經很不錯了。”
“西北難民亟需解決,否則必招緻百姓起義,屆時時局才是當真難控。”
赫連渺倚在窗邊,指尖勾弄旁邊的竹鈴铛,深衣沉穩也顯缥缈,她轉頭望向皇帝:“你手中可調用軍隊有多少?”
“堪堪一萬。”
此話一出,皇帝與端王皆是心虛。
赫連渺倒是松了一口氣:“足夠了。”
最初她打天下,隻有三百民兵可用;如今有一萬,比當年強上許多。
聞言,皇帝與端王對視一眼,不覺一震。
“城下難民苦已,皇兄不若以朝廷名義施粥救濟?”端王唯恐赫連渺說出什麼禁忌,趕緊轉移話頭。
皇帝點頭應允。
“咚咚”
敲門聲響起,端王揚聲:“進。”
推門聲起,李九賢挺拔身影走進,狹長雙眸銳利,在觸及赫連渺略帶不悅的視線時,收斂着垂落眼睑。
“奴才給陛下、端王、昭長公主請安。方才嘉長公主派人給昭長公主送來一個絕色少年,稱慶賀昭長公主雙眼複明。”
赫連渺初來乍到,對子孫們了解甚少,一時不知嘉長公主是何人,索性望向皇帝。
澄澈的黑目是迷茫與信任,皇帝心神一燙。
他轉頭呵斥李九賢:“老四胡鬧,你倒是由着她!回去領罰!”
李九賢躬身拜下:“奴才知罪,隻是那絕色少年可要送回嘉長公主府?”
“先帶進來瞧瞧!”端王向來恣意風流,最喜些不正經的雜事,桃花眸銜來趣意,“本王倒要仔細賞看,四妹口中的絕色究竟是何種模樣!”
赫連渺對絕色皮囊興趣不大,索性沒有表态。
李九賢望向皇帝,見皇帝點了頭,他才躬身退後。
“小…太祖,你可要仔細比對,到底是二百年前的檀玉郎絕色,還是四妹送來的少年絕色!”端王笑吟吟調侃。
赫連渺柳葉眉稍挑,對此不置可否。
不多時,李九賢領兩個小太監入雅閣,兩個小太監押着白淨高挑少年。
少年眼上覆黑紗,一身純淨白衣,單看氣質,如初入人間妖精,足以勾人心魄。
少年身形微顫,雙手緊緊攥住袖口,緊張之态清晰可見。
赫連渺瞳孔一震,似是不敢置信。
他……
是他?
端王興緻勃勃點評:“身段氣質不凡,隻是為何遮住雙眼?莫不是失了明?”
“回王爺,嘉長公主稱以此少年為禮贈與昭長公主,應當由昭長公主親手拆下。”李九賢遞話。
衆人望向赫連渺,赫連渺心中盛着事,聞言站起身,朝白衣少年走去。
她心底忐忑,祈禱着眼前人定不要是那人才好。
衆目睽睽,赫連渺擡起纖細玉手,落在少年腦後。
少年身形驚懼顫抖,依稀能看清黑紗的兩點濕痕。
赫連渺似松一口氣。
那人決計不會做出此種姿态。
指尖靈活勾動。
黑紗滑落。
“嘶——”
倒吸涼氣聲在雅閣内響起。
赫連渺退開一步,想要看清眼前少年究竟何等絕色,才能讓衆人這般大反應。
待她定睛瞧過去,五髒險些碎去!
一雙完美的丹鳳眼,天然的壓迫感與睥睨感;琥珀蜜色瞳孔,眼神幹淨澄澈,如同林間小鹿。
極緻的矛盾感,交彙在他臉上,意外地和諧。
他不笑時,如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單是一個目光,也足夠他人膽顫。
隻是,他垂眉抿唇,我見猶憐,散發着渾然天成的溫柔與柔弱,似被辜負的純良少年。
赫連渺目光複雜,僵硬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