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傳來急報,匈奴擅自撕毀盟約,陳兵邊境,霓小将軍已在打點行囊,準備赴北支援了!”
“什麼?!”
崇霄臉色一沉,霍然站起:“福來,我們回府。”
但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卻在此時拽住他的袖擺,阻止他離去。
唐昭離的心中惶恐難言。
怎麼會呢?
匈奴毀約明明是仁康二十九年的事情,為何今生卻提前至仁康二十七年?
她絕不會記錯時間,因為這場戰事,正是崇家頹敗的開端。
唐昭離抿緊了唇,拽着袖擺的手用力到發白。
她一直以為她還有很多時間去謀篇布局,改變一切,但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那些變故還是會像前世那般突然而至,粉碎溫暖歡樂的假象,揭示命運最真實的面目。
唐昭離用力地閉了閉眼,強壓下心中的那些驚濤駭浪。再睜眼,她已穩住心神,認真而嚴肅地對崇霄囑咐道:“此事尚有蹊跷,崇三,若你信得過我,就幫我去做一件事。”
“拖住崇霓,讓她在府中等我。”
軍情當前,此話乍一聽多少有些不妥,唐昭離望着崇霄,以為他會追問她緣由,也早已做好了據理力争的準備。
但崇霄卻什麼都沒有問。
“行。”
很幹脆利落的一聲回應,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任何質疑。
“你不問我為何如此嗎?你不怕我因此耽誤了軍情嗎?”
“為何要問?”崇霄一臉詫異。
他理所應當地如是道:“你自有你的考量。”
“至于耽誤軍情……”
他微微柔和了緊繃的眉眼,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昭昭,莫非你忘了?”
“幼時聖上不放心你,便是上朝也會将你帶在身邊。你旁聽朝臣議事,偶爾也會在聖上的鼓勵之下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你許久不曾去過上書房,或許不知,你的那些見解,至今仍會時不時地被上書房的夫子們拿出來充作範本。”
“幼時的你便已有與朝臣坐而論道之能,如今的你,又怎會無緣無故耽誤軍情?”
“更何況。”
他微彎唇角,神情笃定,眸光一刹那亮如星子。
“唐昭離,你怎舍得讓我,我的家人陷入危難之中?”
此話如同一顆曳尾隕星,攜燦燦流光劃過愁雲慘霧,在唐昭離心頭砸下深深烙印,她無措地微張唇瓣,但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她默然不語,崇霄歪了歪頭,又道:“昭昭,難道你會害我嗎?”
“……自然不會。”
“那就是了。”
崇霄蓦然擡手曲指,又輕又快地刮了下唐昭離的鼻尖:“既有疑慮,那便去證實罷,我們在崇府等你。”
“福來,走了。”
少年轉身,高高束起的馬尾飄逸靈動地從空中甩過,繼而乖順地垂落于背後,他昂首闊步,即便是背影,也依然一派倜傥風流。
唐昭離微微低下頭,擡手輕輕地蹭了蹭崇霄刮過的鼻尖。
她突然如釋重負地展露笑顔,渙散的視線刹那彙聚,眸光清亮而有力。
崇霄總是這樣。
這樣随性而至?,這樣意氣風發,同時,又是這樣堅定不移地信任着她。
前世的她猝不及防,又心懷僥幸,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樣好的崇霄孤身一人遠走邊疆,單刀赴會那場兇險異常的生死之局。
但如今不同了,今生,她定要扭轉這一切。
提前了又如何?她既已吃過虧,便絕不會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唐昭離心中有了決斷。
“延齡,備車,我們回宮。”
……
禦書房。
一縷細長蜿蜒的青煙自博山爐中袅袅升起,在空中散開,留下了一室清潤的龍涎香。
最中央那張精美繁複的書案後,仁康帝正捏着一封奏折沉思,神情不辨喜怒。
随侍的仆從們乖順地垂首而立,屏聲斂息,他們皆知仁康帝批奏折時喜靜,也萬不敢在此時觸了這位帝王的黴頭。
“啟禀陛下!”
卻有人不識眉眼高低似地驟然一聲高喝,打破了殿中的肅穆安靜。
仁康帝皺起眉,有些不耐地擡眼望去。
卻見禦前總管李德旺喜氣洋洋地向書案小跑而來,腳步輕快,眉眼間堆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