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越來越低,臉上漸漸泛起委屈。
“……”
“……我就是太把你當作好友了!”
唐昭離咬牙切齒道:“崇三,兩情相悅這詞可不是用在好友身上的!”
“不是?”
崇霄皺起眉,困惑道:“那不然能是什麼?”
“兩情相悅的情,指的是男女之情,可不是友情!”
“男女之情?你是女郎,我是兒郎,我們之間的情誼,算不得男女之情嗎?”
“呃……”
唐昭離哽住。
這怎麼就過不去了呢?崇霄平日裡這麼聰穎慧黠一人,怎麼偏偏就在這方面如此愚鈍呢!
“哎呀!”
唐昭離索性拽住崇霄寬大的衣袖,扯着他向前方大步走去:“反正不是你理解的那種,等你以後遇見心儀的女子,你自然就明白了。”
“什麼樣的女子才能算心儀呢?”
“就是一位能令你怦然心動的女郎,反正不是我倆這樣的,你莫要再追問了!”
是麼?
崇霄怔怔地望着唐昭離的背影,望着她因逆着光而鍍上金邊,在空中自在飛揚的發絲。
既然不是,那為何此刻當我望向你時,心卻在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他張了張嘴,可最終也沒有将這句話說出口。
……
福來覺得自家公子崇霄近日有些古怪。
槍也不練了,馬也不騎了,平日裡最是坐不住的人,日日窩在書房中勤學苦讀。
但你以為他是轉了性子要做文官,在讀聖賢書準備科舉嗎?錯!他是窩在房中讀那些不入流的市井話本子!讀的還盡是些癡男怨女,愛恨情仇!
更荒唐的是,公子不光自己看,還逼着他也跟着一同看,讀到不解之處,還要深更半夜拉着他秉燭夜聊,美其名曰他有困惑,需要多個人替他參謀參謀。
這,這有什麼好參謀的!
公子不懂,難道他這個三歲被接來府上,日日守在公子身邊侍奉的小厮便懂了麼?兩個臭皮匠,怎麼可能湊出個諸葛亮!
公子怕不是被什麼邪祟給纏了身了吧!
“福來!”
“邪祟”的喊聲從屋内傳來。
福來心如死灰地歎了一口氣,臊眉耷眼地往屋中走去。
“唉,公子,來了。”
屋中,崇霄端坐書案前,正聚精會神地提筆勾畫着什麼。
“福來,你快來幫我分析分析,書中這位閨秀的話是何意思?”
福來上前,木着臉捧起話本端詳片刻,欲哭無淚道:“公子,小的也不明白啊……”
“這大家閨秀的心思,哪裡是小的能夠參悟的了的?公子,你就饒了小的吧!”
“怎麼連這等小事都辦不好。”
崇霄不悅:“你們這些做奴才的,不是應當最會揣摩主子的心思了麼?”
瞧您這話說的!
福來心裡苦悶,我是小厮,又不是丫鬟,我去哪接觸那些名門閨秀去?怕不是剛湊近些,便要被當作登徒子亂棍打死!
不過……
福來靈機一動,忙獻策道:“公子,您何不拿着這話本去宮中找淳華殿下,殿下也是閨中貴女,想來能夠給您解答一二。”
啪!
崇霄手一松,手中的墨筆驟然砸落于案上,濃黑的墨汁在紙上暈染開去,留下一撇深深的墨痕。
他大驚失色。
“不行!萬萬不可!”
“福來,我這幾日看話本一事絕不可讓任何人知曉,尤其是昭昭!”
若是被昭昭知道他這幾日翻遍話本,還是沒能理解何為“兩情相悅”,什麼又是“男女之情”,怕不是要狠狠地嘲笑于他!
“啊?可是……”
“沒有可是!福來,倘若你敢将此事走漏一絲風聲,我便讓兄長将你發配北地,去做那軍營裡最痛苦的火頭兵!”
“……哦,小的知曉了。”
“哼!叫你一天天的盡出些個馊主意,瞧瞧,把話本都弄髒了!小爺我前面的那些批紅全都作廢了!”
……全上京會勤勤懇懇給話本做批紅的,也就獨您一個了罷。
“奇書就這麼被糟蹋了,真是有辱斯文!罪過,罪過!”
崇霄心疼地拎起面目全非的話本,吩咐福來:“這本你是在哪家書齋購得的?你現在再跑一趟,買本新的回來給我。”
“……是。”
福來沒精打采地點點頭,任命地往屋外走去。
這等話本子向來流傳于下九流之地,為正統所不齒,上京的權貴們是絕不準許家中子弟翻閱此物,鎮北将軍府亦是如此。
起初,福來還據理力争,企圖喚醒自家公子心中的那一點點安分守己,但公子這回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鐵了心地非要去觸犯族規,他拗不過他,幾次之後,索性看開了。
呵呵,若是被将軍和夫人發現了,左右不過是挨幾闆子,跪跪祠堂而已,福來悲壯地想着,挨就挨吧,跪就跪吧,反正公子率性而為這麼多年,倒也不差這一次。
若是挨了打,他也能順勢歇個幾天,不用日日頭疼公子的那些奇思妙想。
福來!要勇敢!
可勇敢的福來不過将将踏出房門,昂首挺胸地擡起頭,便被眼前所見吓得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撒腿往回跑。
“公子!公子!你快把話本收起來!”
“快些!”
“霓小将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