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小将軍過來了!”
此話無異于平地一聲驚雷。
霓小将軍大名崇霓,乃鎮北大将軍崇長卿與淮左謝氏女謝宛柔的第二個孩子,崇氏正房嫡次女,亦是崇霄的親二姐。
她雖為女兒身,但卻骁勇善戰,十三歲時匈奴來犯,她趁父兄與匈奴大将在前線??鏖戰正酣,偷偷帶一隊精兵繞道後方,神出鬼沒地偷襲了敵營,一把火将敵方糧草辎重燒了個一幹二淨。
這一戰至關重要,沒了辎重,匈奴漸露頹勢,最終兵敗退走草原深處,而崇霓也借此一役一戰成名,被聖上破例提為正六品昭武校尉,随父兄一同鎮守邊關。
今年年初之時,因原羽林中郎将辭官歸隐,京中武職空缺,聖上便命吏部将崇霓調回京中,暫代羽林中郎将一職。
崇霄十分清楚,他這二姐不但行事大膽,性格也很是跳脫無忌,還尤其愛捉弄于他,從小到大,他與她鬥法無數次,屢戰屢敗,屢敗屢悔。
若是被崇霓發現自己竟躲在屋中偷看“禁書”,雖不知她會如何,但想來定是如從前那般令他萬分懊悔!
崇霄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書案上厚厚的一沓話本,可人或許皆是如此,越心焦,便越是東差西誤,這些話本仿佛都在此刻活了過來,左掉一本右漏一本,怎麼也不肯安安穩穩地攏做一堆。
嗒,嗒,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眼見着此事就要敗露,崇霄忽然急中生智,隻見他猛地站起,雙手扶在書案上用力一撐,騰空旋身,利落地盤腿坐在了那堆話本之上。
他用力地抖了抖衣擺,将話本全部藏在布料之下,遮得嚴嚴實實。
崇霄不過将将坐好,微掩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來。
“小霄兒,鬼鬼祟祟地窩在屋中謀劃什麼呢!”
“喲,你這是在做甚?”
崇霓大步踏入屋内,一雙與崇霄相仿,但卻更顯鋒利銳氣的桃花眼兒微微勾起,望着崇霄笑道:“怎麼蜷在桌案上?莫非你這幾日找老母雞拜師,習得了孵蛋的技藝?”
“……你才老母雞孵蛋!”崇霄不滿。
崇霓背着手幾步上前,繞着書案對崇霄啧啧稱奇,仿佛在看一個稀罕物件:“小霄兒,你是剛過三歲生辰麼?怎麼書讀着讀着,還能讀到書案上去了?”
“我……”
崇霄哽住,片刻後嘴硬道:“你不懂,幹巴巴地坐在案前一闆一眼有什麼意思?我這是登高望遠,學文人雅士的‘一覽衆山小(1)’!”
“你可拉倒罷。”
崇霓很是不屑:“還登高望遠,敢問你‘登高’之時,問過這小小書案的意見了麼?”
“學什麼不好,非和大哥學那什勞子的儒将做派,”她冷笑一聲,“要我說,都是同朝為官,誰又比誰更矜貴?那些迂腐的掉書袋既然不待見武将,我們又何必冷臉貼熱屁股地去與他們交好。”
“你倒不如學學你二姐我,該怎樣就怎樣,大大方方的,便是被指粗俗又如何?難道還能少塊肉去?他們也就隻會逞一時口舌之利!”
“是是是,二姐你最是潇灑。”
崇霄心不在焉地應和着,全部精力都放在身下的話本之中。
這些話本可萬萬不要被發現啊!二姐你若無事,就趕緊走罷!
可他這樣反常的神态,怎會逃過向來以機警敏銳著稱的昭武校尉之法眼?
“你總偷偷摸摸地往身下瞅什麼呢?”
崇霓起了疑心,伸手便去掀崇霄的衣擺:“你藏什麼了?”
“别!哎!二姐!”
崇霄一把摁住崇霓的手。
“作甚?”崇霓睨着他。
“呃……二姐,男女授受不親!”
“你跟我講這個?少來,你小時候穿着開裆褲爬樹我都見過。”
“……二姐!我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和我拉拉扯扯,這不成體統。”崇霄不滿道。
“如今竟這般潔身自好?”
崇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怎麼每次你遇着了淳華殿下,便搖頭擺尾,狗兒似地黏着人家?”
“……”
“我哪有……”
什麼狗兒不狗兒的,我們是摯友,摯友!
“行。”
崇霓知道崇霄什麼德行,倒也懶得和他争:“我不扯你衣服,你自己乖乖起開。”
“我倒要看看你身下藏了什麼‘好’東西。”
“二姐,什麼都沒有……”崇霄仍在嘴硬,“若無事,你便回去罷,别打擾我溫書。”
“……”
“也罷。”
崇霓點了點頭,眼中寒芒一閃,驟然揮拳襲向崇霄。
“這樣吧,若你能在我手下走過十招,我就此罷手,不再追問。”
兩人便你來我往地動起手來。
崇霓雖智勇雙全,但若單論力量,終究還是差了男子一籌,故而她的武學路數向來講究一個以巧取勝,其招式更是以奇詭著稱,此番近身肉搏,她其實身處劣勢。
而崇霄若在平常,于自家二姐手下走過十招絕對不在話下,可他顧念着身下的那一摞搖搖欲墜的話本,不敢放開手腳肆意閃躲,因此左右受制,作繭自縛,心中也很是煩悶。
兩人就在這樣的相互牽制之中,連過了七八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