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日承認，張起靈的問題令他覺得很有趣卻又不想否認，當初他确實有這個打算，隻不過董燦這個人很冷靜也很聰明，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是他帶着一隊人找到了南迦巴瓦裡那個背陰的山坑之内的藏海花田，但是具體要怎麼用董燦沒有說，楊七日隻是一直在采藥。

“沒有，他沒有背叛你們張家，我隻是感謝他，帶我找到了藏海花。”

原來，他從這麼早就開始做起了打算。

“當時你母親并沒有徹底死亡，所以我悄悄幫她服下藏海花，讓分支的那幾個楊家人幫忙運到了谷中冰封起來。”

一陣輕微的頭痛襲來，楊萬微微趔趄，張起靈眼疾手快縱身躍到水晶棺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動作快的讓楊萬都有些咋舌 ，同時她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隻用他可以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我沒事的。”

張起靈并沒有松開手，隻是轉頭繼續面向楊七日，問道：“攢館裡的那具屍體是誰的？”

屍體已白骨化，他那惹眼的兩隻奇長手指已經宣告了他的身份，隻是張起靈想不通這個人到底是誰。

楊七日對這個問題并不意外，既然他們能找到這裡，也一定能發現那具屍體。

“張瑞甯。”楊七日笑了，他不确定張起靈是不是還記得這個存在感并不高的人，但是他卻還記得，那個人話不多，比張起靈要大，在整個張家裡平平無奇，那時候的張家雖然看起來龐大卻也在内鬥，楊七日正是抓準了這個漏洞，對心性并不堅定的人進行攻略。

這是一個很漫長又艱巨的過程。

講老實話，楊萬對這個人印象也不深了，當初去張家待的時間不久，而且沒兩天就被帶着下地，她連張家那些叔伯們都沒有見過。隻還記得張海客與張海英，所以當楊七日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是努力去搜索着這個名字，隻隐約記得那該是在某個冬天初次見過面。

似乎看出了兩人的疑惑，楊七日也不打算做過多的解釋，他此刻的目的已經很明确，就是得到羊皮卷和剩餘的另一半楊家秘密。

“阿萬，把東西給我吧，怎麼說我也是楊家人，都是為了整個家族。”

楊萬又看了一眼水晶棺裡的母親，忽然就冷笑起來，“所以，你打算用我阿媽來牽制我？”

在她的印象中，楊七日對母親确實是有好感的，但那種好感是在愛慕和利益之中來回徘徊的，以前她捉摸不透這種感情，現在想來楊七日的感情很複雜，隻不過他絕不會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所有利益，楊七日隻會為了自己抛棄所有。此刻，他用藏海花來維持阿媽那微弱的生命，也隻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利用到罷了。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拿走蛇眉銅魚的時候不連同我這手串一起拿走。”說着楊萬晃動了一下手腕上的銀色鍊子，微微一笑，“我猜，你大概沒想到這女人用的東西裡，也藏着另一半秘密。”

張起靈見楊萬手上的銀鍊子上還有一顆菩提珠子，便已經猜到了一二，那顆真的珠子此刻還在他身上揣着，縱然他心中擔心，卻仍然選擇了按兵不動。

張起靈選擇相信楊萬。

果然，楊七日的微表情很有意思，他是真的忽略了這一點，隻知道那是楊萬她阿媽自己做的，卻沒想到這裡面居然埋藏着楊家另一半的秘密，這麼說他才是一直被蒙在谷裡的那一個。

“倒是我忽略了。”楊七日頗為遺憾，但很快恢複常态。

而此時一陣輕微的動靜從墓室的暗門後出現，動作輕到如果不仔細聽根本注意不到的程度。而楊萬并沒有回頭，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隻是舉起槍對着後面直接開槍，門外的人應聲倒地。

楊七日眼中閃過驚詫，後背竟不自覺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涼意。他所認識的阿萬是個冷靜又聰明的姑娘，有着自己的主意和心思，在一些事情上不會拖泥帶水，但也絕沒有丢棄人性當中的善意。隻是他們彼此離開的時間太久了，以至于楊七日忽略了他腦海中的楊萬在這近百年的轉生中所摸爬滾打出來的轉變。

人都是會變的，包括他自己。

楊七日看着倒在門口的汪承，心中感到突然又遺憾，畢竟他做事一直都是兢兢業業。

他很惋惜，那樣不可一世又忠心的狗，就這樣死掉了。

“阿萬，何必呢？按照族譜來講他還算你一個表弟。”

“屬于我的族人，都死了。”她回答的冷冰冰，絲毫不給楊七日面子。

對于楊萬這種幹脆的舉動，張起靈并不意外。像他們這種混迹于道上的三教九流來說，誰手上沒沾過點人命，更何況這些人還是家族的叛徒。張起靈尊重楊萬的選擇，他并不會過多幹涉。

城樓上的楊七日也不再說話，他臉色暗沉動了殺心，隻轉動了機關，城樓上的那些石像紛紛拿起了弓弩對準兩人，而石室的那扇暗藏得石門也轟的關上了，汪承的屍體被推到了外面。

楊七日這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讓楊萬确信，那城樓上定然有可以出去的暗道。

“我的身體裡一邊有楊家靈魂不滅的古術，一邊又有張家長生不死的血液，試問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可以像我這樣兼容？”

密室的周圍是攢動的燭火，映照在楊七日臉上形成了一種扭曲的模樣，似乎在宣誓自己是世上最特别的那個人。

縱然世界千變萬化，他仍然保持年輕如初，不死不滅。

可笑的令人覺得他很可憐。

“小張哥。”一旁的楊萬并沒有理會楊七日的癫狂，而是轉頭平靜地朝張起靈開口，有燭光跳動在她的側臉上，溫柔祥和，“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她抿住嘴巴微微一笑，青澀的像個小女孩，“我會再找到你的。”

張起靈的内心頓覺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他的頭頂，他晃了一秒鐘的神，就是這一秒鐘他沒有抓住楊萬的手，而那女人早已飛出飛虎爪利落的飛上了牆頭，縱身撲向了緊皺眉頭的楊七日。

同一時間，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城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