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深冬,吉林。
這一年,張起靈剛接任了張家族長不久,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裡。由于聖嬰事件的曝光,加上在泗水城他失手殺死了自己的養父張也成,在本家一直受到冷落和排擠,即便是與同伴去下地,也是被當作血罐取血,那段日子異常難熬。
再後來,喝下紅色丹藥後,他的所有悲痛都化為了空白,似乎那段非人的經曆與自己無關。
族内裡隻有身為外族的張海客對他很友善,兩人算是互相扶持的存在。張起靈成為族長後,張海客更是對他加以支持,還幫助他掃除了一些流言蜚語,隻是張家的内鬥仍在繼續,可以說是一團亂糟。
作為族長,他接手的不過是一個爛攤子。
在1914年的時候,張海客接到了從湘西發來的神秘信件,這個自稱是湘西楊家的人寫了很簡短的話,大概是想與張家合作,共同對抗汪家和它,希望能收到貴族的回信。
這封信也是輾轉了許久,才落在張家手中。
湘西楊家,他們曾經聽聞過這個家族,神秘而詭谲,本身帶着古老的力量。隻是這個家族與張家一樣,從來不與其他外族人聯手,這次突然找上門,怕是已經無力對抗它。
張家是一個十分謹慎的家族,一直活在深山裡,沒有人知道這個家族具體有多少人,具體位置在哪裡。對于正在内鬥的張家來說,如果尋到了一個靠譜的合作夥伴也是有一定好處,鬼使神差的,張家同意與楊家進行談判。
1916年的1月中旬,張起靈見到了從千裡之外而來的楊家族長楊萬和她的族人楊七日。
沒有想象中的苗族裝扮,兩人為了出湘西特意打扮成了普通百姓的模樣。粗布棉襖和毛絨帽子,與來東北那些闖關東的人們别無差距,大概是為了有一天能尋到合作夥伴,他們從小就學習了官話,此刻也聽不出湘西口音。
兩人由張家族人帶領進入,為了不讓位置暴露,還給他們蒙上了眼睛。直到進入了雪山後,他們才被揭開眼睛上的黑布。
張家整體非常大,内部蜿蜒曲折,盡顯大家族的風範。楊萬驚歎于古宅竟能建造的如此大氣,這是她不敢想的。
那時的張起靈正在房頂上坐着看遠處的雲彩,青磚紅瓦上滿是白雪,他聽到動靜,站立起身,對上了剛好向擡眼看他的少女。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陽光打在她臉上,顯得白淨而紅潤,一雙眼睛裡寫滿了淳靜和幾分疏離的好奇。
“族長,下來吧,客人到了。”張海客雙手插在棉衣的袖口裡,招呼張起靈下來。
房頂不高,他側身就從房頂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白雪上,這時他才看清那兩個陌生人。那少女個子比他矮一些,年齡十三四歲,那男的三十多歲,看着像個溫文爾雅的文人。
這應該就是張海客所說的湘西楊家人。
“張族長。”此時,那少女先是禮貌的開口。
“今日前來貴地,多有打擾。”
張起靈有些意外,眼前的少女不似那個年紀該有的穩重,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十幾歲的稚嫩與青澀,但是眼神卻蒙上了一片成熟,沒想到楊家的族長居然會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兩人看着彼此,不過是初次見面的試探與博弈,張起靈話少,卻也隻是禮貌的點點頭,回了一句,“進去吧。”
深冬的東北,冷的出奇,下過雪的路上結了一層冰,房檐上滴落的雪水在凜冽的寒風中凝結成一個個冰錐,就連窗戶上都是一層冰霜。顯然一直在湘西生活的楊萬并不太适應這樣寒冷的東北季節,一連喝了三杯熱茶,才得以緩解身體的冰冷。
“這一路上不好走吧。”張海客總是親切友好的模樣,與張起靈的寡言淡然不同。
“我們那邊也在山裡,倒是還好,就是最近在打仗,總要躲着點。”
說話的是那個叫楊七日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都帶着讀過書的細膩,張起靈收回眼神,不自覺地又看向了座上的那個少女,楊萬。
她一直在捧着茶杯喝茶,看樣子是凍壞了。雖然他們是湘西苗族的,臉上卻不似那邊的黝黑,反而很白淨。
他看不出那少女的心思,張海客說女人的心思都沉着呢,有時候他都看不懂族裡的女人們在想什麼,隻是在張起靈認知中的「看透心思」,更多的含義是對方的暗藏意圖。
可是,那個少女眼中沒有任何意圖。
又或者是,他看不出來,這讓張起靈一時間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第一天晚上,張家招待楊萬和楊七日吃的是酸菜餃子,東北的飯菜講究一個量大,盛餃子的盤子都是大圓盤。一直生活在湘西深山裡的楊萬,從來沒有見過餃子,所以端上桌的時候甚至還以為是與糍粑差不多的食物,而且這兩個人也很謹慎,直到張起靈動筷之後他們才吃。
“真好吃呢。”
坐上的楊萬忍不住開口稱贊,像是從未嘗過的美味,一連吃了很多個,張起靈餘光看向席上的少女,看不出造作,唯有稱贊食物美味的真情。
不是演戲的話,看來隻是單純性的贊美。
“東北地大物博,好吃的也多,你們那邊都吃什麼?”張海客問。
“臘肉、米粉、蒿草粑、油粑粑這些,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餃子是這麼好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