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三十歲的楊萬和五十六歲的楊七日從四川四姑娘山離開後前往了西藏波密縣生活,為了不讓汪家人知道楊家還有存活的人,他們需要定期轉換地方生活,恰逢那時候正趕上戰亂,所以他們選擇了地廣人稀的西藏。
在西藏的那段日子過的很安靜,安靜到她已經快要忘記那些年經曆的事情,隻記得1935年時,楊七日壽命終結,她将楊七日埋葬在波密縣的山腳下,周圍放了經幡。
那時候她在想,楊家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1936年,楊萬離開波密縣前往墨脫,隻為了在不多日的餘生裡去一個可以靜心研學的地方,于是她登上了那頂不可能完成的雪峰,到達吉拉寺,見到了當時在職的德仁喇嘛。
德仁是一個很值得尊敬的喇嘛,待人寬厚仁慈。楊萬來到這裡一是躲避汪家,二是利用餘生做最後的幾個準備。她在這裡跟着德仁喇嘛研習經文,又利用從楊七日那裡學到的藥理知識并用于藏醫文化上,在那裡當起了一名遊醫。
而那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親手埋葬的七叔,早已從墳墓裡爬了出來。
城樓上的人露出了原本的臉,那張臉年輕儒雅,他微笑的看着兩人,眼神是恍如隔世後的慈祥。
那張臉,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張族長,真是久違了。”城樓上的楊七日又沖張起靈打起了招呼。
在張起靈的印象裡,對楊七日這個人最後的記憶是在南疆百萬大山,随着十年一個輪回的失憶症病發,他對楊七日的印象已經不深。張起靈從來不會對認識不深的人打招呼,況且對方還是個超級大騙子,他不做回應,隻淡着一張臉站在漆棺上,眼神警惕。
“看樣子,你也經曆了轉生。”
一直沉默不語的楊萬終于開口,話語中聽不出多餘的感情。
“阿萬,我以為你多少是會先叙叙舊的。”
“沒必要。”
“也對,是我對不起楊家。”楊七日的口吻還頗為無奈,“但,我同樣也是為了楊家。”
這句話說的确實有道貌岸然那個味道。
“你什麼時候和汪家合作的?”楊萬說完,似想到什麼,又問,“汪承,也是楊家人?”
隻不過,現在并沒有再見到汪承的身影。
“算,也不算,比起楊家,他更習慣了汪家的生活。”楊七日點了一根煙,細細抽起來,“包括你殺掉的李泰。”
“還活着的楊家人,現在在哪裡?”
“一代一代的,都死掉了,除了你我,哪裡還有存活的。”
楊七日的話語中有些許無奈,也看不出他的惋惜,或許是他本來就是個除了自己誰都不愛的自私鬼,又有可能因在百年的生活裡早已麻木下來,他和楊萬那種執着于尋找真相的性子不一樣,楊七日的執着隻在于利己。
餘光之中,張起靈注意到楊萬一直在看着水晶棺裡的母親。
張起靈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溫婉、美麗,即便他們從未有過像普通人一樣的母子情,甚至從來都沒有喊過一句“媽媽”,張起靈依然很高興能夠見到母親,當年那靜寂的三日,是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甯靜與溫情。
他懂得那種經曆百年再見到最親之人的感受。
“阿萬,你很想知道明明親手埋葬的母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
不可否認,這是楊萬很想知道的事實,包括在一旁的張起靈。
“這還要感謝張族長。”
漆棺下的張起靈不明所以,甚至直接對上了楊萬詫異的眼神,雖然他裝張秃子的時候演技牛逼,但并不代表他在這種事上會去演戲。
印象中,他也從來沒有和楊七日私下有來往,更談不上這件事與他有關,張起靈想不明白卻也沒有急着回避,隻想聽聽楊七日怎麼說。
楊萬伏下身,仔細看了水晶棺裡的母親,她發現母親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停止呼吸也并不是真正的活着,隻是一直在沉睡,這種沉睡無法被外界叫醒。
“難道是……藏海花?”
聽到楊萬的猜測,張起靈心中一個激靈,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白瑪。
上世紀60年代,張起靈第三次進藏尋找母親,再次登上了墨脫的雪山來到吉拉寺,在那裡待了足足一年,他雕刻石頭、雕刻自己,上師告訴他生來就沒有欲望的,是石頭,你連想都做不到,又怎麼能見自己的母親。
後來,張起靈雕刻了一年的石像,他再次拿出十年前來吉拉寺時上師給他的那塊藏海花石頭,仔細揣摩了半天,那塊石頭陪了他十年,十年來他一直在思考「情」和「想」。當他真的做到的時候,上師帶着他去見了母親,她為了能再見兒子一面服下藏海花,到頭來,母親也隻有最後三天時間,張起靈清晰的記得自己和母親相處的那三天,他感受到了母親那微緩的呼吸以及僅剩不多的餘溫,那一刻他的内心潮湧而來了大片的痛苦。
張起靈握住了媽媽的手,内心湧出了那句對他來說陌生而又溫情的稱呼:「媽媽」。
所以,他明白此刻楊萬的心情,也理解她母親此時還活着的話,是由藏海花造成的可能性極高。
“對,就是藏海花,我在你出生之前,就去過西藏了,同行的人裡,有一個叫董燦的,張族長不陌生吧?”
聽到這個名字,張起靈怎麼可能忘記,他進藏有兩次可都是為了找董燦。
“董燦與你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