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是消耗品,自然多多益善,吳良一個都舍不得留下。
铳筒自然是要銅的,鐵的多半是試驗品,鐵制更脆,火藥溫度一高,更易炸膛。
生了鏽的鐵铳筒,比普通鐵铳筒更易炸。
偏這樣的鐵铳筒,還費盡心思在外面鍍了一層銅,顯得好似繳獲了吳良大批武器。
趙叢這種久居西北,沒見過火铳的人,姑且騙得了一騙。
但十年前,進士考試大齊便開了武器科,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騙得過周敬鳴。
石頭将那個左臉刀疤的男人帶過來,盤問作戰路線,男人一臉戒備,大路的标志一律忘了或沒記住,避之不談。
沈寂确定了,周敬鳴一定讓這男人繞小路去找吳良報信,因為趙叢先到,故而他隻能沿小路返回,根本沒走過大路,自然不會知道大路的标志。
他和姜懷卿原定的計劃是,姜懷卿在周敬鳴喝酒之時,藏在周敬鳴繳獲的木箱中,以周敬鳴軍中狎妓違反軍令之名,用軍規懲罰他。
他若接受懲罰,沈寂便将他關禁閉,解決吳良之前絕不放出他。
他若不接受這懲罰,就是違抗軍規,罪加一等,以軍法處置,押回上京,自然也斷了和吳良的勾結。
最壞的結果便是周敬鳴逃跑,那他離開軍營,就沒了情報,勾結吳良又能如何?
無論哪種,都能接受,軍中無人見過姜懷卿真面目,周敬鳴的辯解隻會是狡辯。
不對,有一個人見過。
沈寂站在趙行舟和軍醫的大帳前,眼神示意軍醫去找李雲琅讨教問題。
軍醫進了對面的大帳,帳簾内,她守着面前的小火爐發呆。
帳簾落下,軍醫的身影消失了。
沈寂看了眼石頭,石頭閃身進了軍醫營帳。
低淺的一聲嗚咽後,石頭靠在簾後沉聲說道,“老大,成了!”
沈寂掀開簾子,瞥一眼簾後,趙行舟已被打暈,用麻繩捆在床上。
“看好,不要叫他亂喊。”
*
周敬鳴坐在書案前,撚着眼前的銀針,玩味得看着床上五花大綁的女人。
麻繩死死箍住大氅,全身越掙紮越緊,姜懷卿紅唇被腰封封住,一雙眸子盯着那銀針,心下懊惱,該死的本能反應。
她假意勾引周敬鳴,卻被他反手扣住脖頸,多年的訓練,她本能摸出銀針刺他。
周敬鳴一個書生儒将,身手竟如此敏捷,反手便奪了銀針。
“為何冒充?”
“你如何知道姜懷卿?”
姜家早年前就把她送到了廣源寺,他去漠州時,她已被送走十年,姜家又搬了一次家,街坊們都隻知姜家隻有姜懷誠一個獨子。
姜懷誠有個親妹妹,名字叫姜懷卿,這樣的消息,漠州是打聽不到的。
就連姜懷誠的科考底檔都寫的獨子。
沈寂如何能查到?
他兩步上前,扒開大氅的衣領,去摩挲那蝴蝶青記。
抹了點燈油,細細揉搓,青記顔色分毫未減。
的确是真的。
這個青記,是姜懷誠酒後所言。
“小妹是因我才被送到廣源寺來,是我對不起她。敬鳴,你知道那日我在廣源寺看到她頸後的兩個蝴蝶翅膀,有多高興嗎?”
“可是,她怕我。”
“她在廣源寺活得很辛苦,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考完試,我要接她回家。”
周敬鳴盯着那青記,“你究竟是誰?”
他摘了她唇上的腰封,銀針抵住她的脖頸。
“我真是姜懷卿,漠州人,我和哥哥是庚酉年九月九日廣源寺重逢,哥哥高中狀元後,給廣源寺題的字,是太子送的匾額。”
“你在廣源寺住哪裡?”
“後院西廂房最後一間。”
“廣源寺有一個地窖,在哪裡?”
“在後院大殿後,對面是月亮門後的鐘。”
的确都對得上,沒有常住過廣源寺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你是什麼人?”
沈寂撩着帳簾,笑道,“周副将,她是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