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異口同聲。
姜懷卿急忙開口,“我不用休息了,你睡吧!”
良久,等他呼吸均勻了,她坐到梳妝台前,開始化妝,眼睛掃向床上平躺的趙行舟。
暗罵自己,姜懷卿啊姜懷卿,他是别人的未婚夫,你到底是害羞什麼。
那次不過是他幫你包紮傷口而已,何況你還救了他女兒呢。
那點肌膚之親,也算不得什麼。
她守着面前的青色胭脂,平複心情,心思卻不由得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上去。
兩個月前,她剛剛回到上京,一邊跟蹤沈寂,一邊籌備開胭脂鋪的一些事宜。
在上京的第一次暗探任務,因路線不熟悉,露了馬腳。
夕陽低垂,她被那隊人馬人追至城外。
“嗖”得一聲,利箭插入右肩,箭羽飛散,鮮血染透黑衣。
縱馬疾奔,身後敵人和自己的距離越發縮短,眼前是百丈崖,身後這群人更是斷然不會放過自己。
姜懷卿棄馬跳崖,手中雙尖短刺刺入山崖土石之間,铮铮作響,一路劃至崖底。
意識盡失。
再醒來時,她已在一個柔軟的床榻上,身下是上好的蠶絲錦被。
側臉看向自己,右肩利箭已不在,肩頭裸露,包着軟的白棉布,身上也已換了幹淨的青色蠶絲底衫。
一旁小桌幾上是她的雙尖短刺,自己那身雖破碎但已然洗幹淨的衣物,和那枚從自己身體裡取出的箭羽,一同安放在一塊細軟白棉布上。
左手扶着右肘,用力一撐,坐起來,挪下床,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取了短刺和箭羽,走向虛掩着的木門。
院中竹林搖曳,秋風輕拂,竹葉沙沙作響,中間一條蜿蜒小徑,直通院門。
複行幾步,仰望竹尖,遠處就是百丈崖頂,才發覺小院就身處百丈崖之下。
她本想道謝後再走,但奈何家中并無人。
多待一分,不止自己的危險多一分,救自己的這家恩人的危險也多一分。
自院門出去,小溪潺潺,空無一人。
上遊必有人家。
溯溪而上,百十步後,她喘息着停下來,對岸的人發現了她。
一個小小的綠色身影狂奔而來,腳下踏過淺淺的溪水,揚起水花。濺在她的臉頰,小手一摸,發絲胡亂沾在鬓角,“姐姐,你醒了。”
聲音高亢嘹亮,一張沾了水的小臉明媚熱烈,她一下子想到初春的暖陽。
約摸四五歲的小女孩,正是喜熱鬧的年紀,雀躍着跳起來,叫對岸的男人,“阿爸,快來,阿爸,快來快來!這個姐姐醒了。”
男人涉水過來,自報家門,“姑娘,你好,我叫周行召,這是我女兒竹君。你昏迷了兩天了,終于醒了。”
姜懷卿左手摸了摸小女孩的發頂,扯起歉意的嘴角,“你們救了我,謝謝你們,但我不便多留。”
小女孩失落得撅了噘嘴,她解釋道,“若被人發現我在這裡,恐怕會給你們帶來危險。”
奶聲奶氣地問她,“危險是什麼?”
“危險就是,有壞人來抓走姐姐,還可能會抓走......你。”
“如果姐姐擔心這個,那肯定是沒關系的,阿爸會保護我!”
姜懷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好看,但涉水過來那幾步便可看出,男人沒有武功。
保護,隻是哄孩子的話罷了。
她看一眼男人,又看一眼小女孩,“我叫紅玉,多謝,告辭。江湖再見。”
小女孩不解,“江湖是什麼?”
姜懷卿還想再解釋,眼前一陣眩暈,身形微晃,男人眼疾手快撐住她,“這裡距離下一戶人家有十五裡,你這樣是走不到的。”
“追殺你的人,輕易找不到這裡。”
他将魚簍交給女兒,背起力氣盡失的姜懷卿。
她伏在他背上,嗅到濃重的草藥味,聽到了他最後一句話,“放心,我的人在附近。”
再一次醒來,先是撲鼻而來的藥味,側身看去,虛掩的門縫外,一大一小守着一個煎藥的藥鍋。
小小的綠色身影在男人身前晃來晃去,看着小火爐的火苗。
火苗小了,她便湊近去看,男人假意高高揚起扇子,她便立刻躲到男人身後,偷眼看火苗肆意飛揚。
男人高高揚起,輕輕落下,火苗隻稍大了一點,便恢複原狀。
他很愛自己的女兒。
姜懷卿有了這樣一個結論後,忽然對這個男人多了幾分難言的好感。
“咳咳”
她輕嗽兩聲,咳嗽聲卻止不住,咳了好大一會兒,小姑娘進門來,小手搭在門邊,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我給你拍拍嗎?”
小手掌做着拍咳的動作,姜懷卿笑着搖頭。
“姐姐,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周、竹、君?”
小女孩撅着嘴,搖頭,“我叫,姜、竹、君。”
男人走進來,摸摸小女孩的頭,“去看看還有沒有蜜餞果子,給姐姐拿一下。”
小女孩跳着跑出去。
“我隻是養大了她,生她的人姓姜。”
姜懷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