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勾唇,果真是小菩薩。
低低應聲,“好,”全然沒了剛才的淩厲之感。
“你知道這裡的院長去哪裡了嗎?”
女人開口問道。
李雲琅垂眸搖搖頭,“我也不甚清楚,今日我也剛到鎮雲,隻知道兩個月前,院長還在。”
女人環顧四周,“這裡好像沒法住了。”
李雲琅點點頭,“紅玉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随我去濟民醫館,暫時落腳,再打聽院長下落。況且剛剛隐約聽姑娘說中毒,濟民醫館醫術遠近聞名,解毒,或可一試?”
女人勾唇,聲音憐惜,“這不好吧?會不會太打擾了?”
“應該的,若非姑娘今日出手,我性命難保。”
李雲琅看看她的手腕,她行走江湖,定是不會好好換藥,這傷說大雖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若是不及時換藥,日後留疤是小事,筋骨之傷才難修複。
“況且,姑娘現下有傷,理應在醫館療傷。我在醫館的師兄師弟們,久居鎮雲多年,他們或許知曉院長下落呢?”
她極力勸眼前的女人去醫館療養。
女人拱手道謝,“好吧,多謝。”
出來屋門時,院子裡一群小男孩小女孩瑟縮着擠在南牆角落裡,呆愣愣望着李雲琅、蒙面的黑衣女人和阿普。
李雲琅知道他們都是孤兒,無家可歸,放了他們自生自滅,在如今鎮雲的地界,多半是活不下來的。
她回身看着身後的男孩,“阿普,你今天跟我走,我明日給你一些銀兩,派給你兩個人,你去尋一個好一點的房子,安頓他們,此事拜托你,可以嗎?”
阿普點點頭,“沒問題。”
他走向牆角,用烏托話說,“今日你們都待在這裡,明日我來帶你們去一個新的家。”
他們都看到了阿普刺傷那個壞人,把他當做英雄,幾個個子稍高一點的孩子大着膽子站出來,“好,阿普,我們聽你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首領!”
阿普回頭看她,李雲琅點點頭,孤兒們沒了父母,彼此就是親人。
“不要害怕,你今天很棒!”
他轉過身來,鄭重得用大齊話對李雲琅說,“我今日不走了,姐姐。”
“不可以,你今日把我引來,又跟紅玉姑娘說讓她自稱沈寂,對方恐怕懷恨在心,若今晚他們回來伺機報複,你無法抵擋。”
阿普搖搖頭,回屋内拿出一把火铳,看看身後的小男孩小女孩,用烏托話說道,“我們沒有爸爸媽媽,要從現在學會保護自己。”
身後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拿起來身邊可以拿到的武器,火铳、砍刀和木棍。
齊聲喊道,“我們要學會保護自己。”
“好,今日依你。明日一早我便派兩個人來這裡尋你。”
女人跟着李雲琅出了門,左拐右拐,出了巷口,走上大路。
沒有她,阿珠不會單獨帶趙行舟去濟民醫館找師父。
李雲琅去了她和阿珠常住的那家鎮雲常記旅店,還沒進門,就聽到身後急促腳步聲,一雙手環住她的腰,小聲喊道,“郡主。”
是阿珠。
她喘着粗氣,哭腔唠叨,“我去找了鎮雲鎮守使,他們說他去巡營了,還未歸。他們還說,沒有他的允許,他們不能私自捉拿那些綁你的人。”
“好了,别哭了。我如今這不好好的?今日多虧了這位紅玉姑娘。”
李雲琅介紹身後一身黑衣黑紗蒙面的女人,阿珠懵懂得點點頭,“紅玉姑娘?您好。”
女人點點頭。
一同進了旅店,老闆抱歉得說,近日鎮雲來了許多烏托人投宿,已然沒有空房。
阿珠暗自慶幸,“幸好我晌午過後,便先來開了三間房。”
三間房,那就是自己和阿珠一間,李吉李福一間,趙行舟和小厮一間。
李雲琅看着身邊的黑衣倩影,思索良久,“既如此,我們三個今日擠一擠一間房,待明日有空房了,再開一間便是了!”
女人直言,“我不喜歡與人同住。”
阿珠目瞪口呆,郡主願意将就,她倒拿喬端着做姿态,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李雲琅垂眸,“是我考慮不周全,那我去和他們商議一下,問他們可否讓出來一間空房?”
阿珠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
拽拽李雲琅衣袖,小聲道,“趙公子聽聞鎮守使去巡營,他帶着小厮趕去營地了,最快也得明早才能回來,不然讓這位紅玉姑娘先住那一間?”
“也好。”
阿珠心底腹诽,什麼人啊!耍起了好大的威風!
瞥一眼黑衣女子,面色不愉說道,“您随我來吧。”
黑衣女子毫不客氣,“好。”
李雲琅先行回了房間。
“紅玉姑娘,明早會有人将餐食送到房間,這個是油燈,這個是門栓,夜深要這樣穿好才能落鎖,你晚上先......”
因鎮雲地處烏托大齊交界,安全一直是旅店的大問題,所以門栓落鎖複雜些,才能确保住客的安全。
阿珠一邊演示,一邊盡職盡責介紹,女人出言打斷,“知道了,你出去。”
阿珠簡單介紹之後便被女子趕了出來,她出了門,随後轉進隔壁二人這間客房,“郡主,這女子,太......”
阿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太沒教養了!”
“阿珠,慎言!”李雲琅開口輕聲斥責。
隔壁房間的姜懷卿,勾唇輕笑,還真是小菩薩。
有人無人,都是一副渡人不渡己的慈悲模樣。
連說個沒教養,都不許的嗎?
她利落摘了黑紗鬥笠,銅鏡露出一張嫩白小臉,可惜,左臉上蜿蜒至頸下,一片青記。
這青記都在臉上待了三個時辰了,再不弄掉,就要留下痕迹了!
從腰間取出一個紅瓷小瓶,倒出一枚白藥丸,食指一撚,成了粉。
纖白手指将粉均勻抹在青記上,不肖一刻,再拿手帕沾了水擦拭一遍。
銅鏡裡青記全無,嫩白臉頰,隻有左頰一臉微微泛紅,若不說根本看不出擦拭的痕迹。
姜懷卿心底暗罵,該死的沈寂!
若不是那日非得拿自己給趙行嫣當擋箭牌,自己今日何苦化這種傷膚的妝!
洗漱後,姜懷卿聽着隔壁沒了聲響,才開始漸漸升起睡意。
兩日來連續趕路,今日又是跟蹤,又是打鬥,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了些。
直到天蒙蒙亮,忽聽門外男人的聲音,“公子,就是這間房。”
姜懷卿倏然驚醒,細聽隔壁無聲響,再聽時,是自己這間房門聲響動。
登時站起來,像門邊走去,房門門栓脫落。
暗暗怪自己,隻顧着要卸掉青記,沒有好好聽阿珠的門栓演示,這玩意根本沒鎖住。
房門大開,趙行舟就看到一身白色裡衣,未施粉黛,唇紅齒白的姜懷卿。
他登時關上房門,抵住門外的小厮,“趙勤,你去馬車裡取我的包裹來!”
小厮應聲離開,趙行舟斂目,“姜老闆,請穿好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