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正要招呼人燒水,卻見沈寂幾步沖到院内,急切地拉着自己,“老吳?今日有人來過?”
老吳思忖一瞬,恍然大悟,“禀将軍,的确有一位女子送來一個包裹,老奴放在。。。。。。放在将軍卧房書案上。”
“什麼女子?”
“禀将軍,那姑娘并未報名姓,她、她隻說那包裹裡的物件,您一看便知!”
說完,又想起了趙家姑娘,“還有一位,是趙家五小姐,來給您遞了拜帖!”
沈寂連連說“好”“好!”,眸光星動,眼睛裡是掩不住的笑意。
老吳回想着白日裡兩個姑娘,不知沈寂聽沒聽到這後一句,也不知他的笑意由誰而來。
将軍府輪值的士兵,湊過來悄聲問,“吳管家,老大今兒是怎麼了?”
另一個捧着一捆柴,正欲起火燒竈的士兵也湊到跟前,“可說呢!這兩日廣源寺的案子,哥幾個說老大發了好大的火,怎麼這會兒倒高興起來了?”
“将軍還急着去見皇上呢!”老吳看看這個,又拍拍那個,擺擺手,将兩人趕去廚房,“去!去!去!燒水去!”
一趟趟送了水,浴桶裡熱氣氤氲,老吳疊好一身幹淨的衣物,雙手捧在浴桶後的案幾前,看着書案後的沈寂。
書案南側的燭光下,他的影子拉的老長,一身血衣,細細端詳着手中一枚李廣杏,有一種難掩的柔情。
沈寂任金吾衛大将軍三年,大獄裡他的手段自己也是見過的,滿上京說一句“活閻王”不為過。
他這樣的神情,自己還是頭一遭見。
“将軍,水備好了!沐浴吧!”
“好。”
沈寂斂眉,手心裡握緊那枚李廣杏,已難分辨情緒。
他極快得收拾了案卷,去了趟大獄,直奔皇宮。
入夜。
勤政殿窗棂上透着燭光,沈寂在門外站定,擡手朝總管太監黃直行禮,“黃公公。”
黃直幾步下了台階,恭敬回禮,“沈将軍,皇上同李雲琢李大人議事呢,您稍等片刻。”
沈寂挑了挑眉,來的正是時候。
“煩請黃公公通傳一聲,舉子案稍有了些眉目,正與李雲琢李大人有關,正好在皇上面前一并詳談。”
“這。。。。。。”黃直看了看身後,勤政殿厚厚的門簾,像是壓在皇帝身上的一個棉布袋。
皇上已經熬了三個晚上,卯時上朝,辰時退朝,見大臣、批折子、改奏章到次日寅時,所謂的安睡不過是在勤政殿的榻上小憩一個時辰。
新皇李宸敬,是先皇的第五子,母親為烏托送往大齊和親的公主,大齊一向重血脈,他是早早被剝奪了奪嫡資格的皇子。
十九歲封鎮雲王,去屬地鎮守。
鎮雲那個地方雖大,看似是個好地方,但因緊鄰烏托,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十二歲的孩子根本難以掌控。
他去了也不過是個領朝廷食祿、看鎮守使臉色過活的閑散王爺。
他不受寵,世人皆知。
三年前,先皇廢先太子,又未立儲,諸位皇子蠢蠢欲動,以二皇子為首,逼宮于勤政殿。
李宸敬勤王救駕,先皇于勤政殿吐血而亡,諸位皇子悉數被擒。
獨獨他在這場逼宮後,坐上了這帝王寶座。
坊間皆傳聞,他得位不正!
朝堂上,支持二皇子和先太子的言論不計其數,他恍若未聞,隻一味地加倍勤勉。
黃直知道先皇的苦心,更知道這位新帝的難處。
這三年來,勤政殿光每日火燭損耗這一項,都比從前先皇在的時候多了兩倍不止。
再看看沈寂手上的案卷,早些彙報,也好早些讓皇上休息。
“好,老奴去回禀皇上。沈将軍,稍站片刻。”
不多時,黃直從殿中出來,垂首恭敬說,“沈将軍,皇上有請。”
走近沈寂後,黃直才小聲說,“将軍,皇上已經連熬了四天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頂不住這麼耗着呀!”
沈寂點點頭,“黃公公,這案子個中原委,我從前跟皇上禀告過,隻是多了點意外收獲,這回用不了太久!”
一進殿,李宸敬正在塌上的案幾上審閱奏章,李玉琢站在一側掌燈,沈寂撩袍欲跪。
李宸敬頭也不擡,“行了,别跪了,說案子。”
沈寂聽罷直起身,躬身拜道,“謝皇上!”
李宸敬放下朱筆,将奏章折到一邊,伸出手接過沈寂遞過來的案卷,看了眼身旁的李雲琢,“說吧!”
沈寂應道,“結論與先前皇上猜測一緻,舉子們的确是收錢著書,據藏匿于廣源寺的同黨交待,他們每月派人去鎮雲取一筆款項,供其在上京開銷用度。”
燭光微晃,李雲琢的捏着火燭的手募得收緊。
沈寂又說道,“但舉子們也的确是被蒙在鼓裡的!他們并不知這背後的主謀和更大的陰謀。”
李宸敬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李雲琢,“那王時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