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部署已成,檢閱将士也布陣結束。皇帝驅馬到隊伍的正前方,白刃之光一閃而過,轉瞬飛箭如雨,直直射向搖曳中的旌旗。
“圍獵開始!”
參加圍獵與奪旗的隊伍分成兩批,依次進山,貴在整嚴。烏泱泱的王孫子弟迫不及待地蜂擁向前,策馬進山搶奪先機,昭示着對神刀龍鱗的勢在必得。
他們所選的圍獵之侶則被圈在懷中,後背緊靠男人胸膛,眼含欣怡,頰上也添了些許羞色。
相反的——被所有人當成潛在對手的楚懿并不急迫,他一直吊在隊伍後面,騎乘着青骢駿馬在山口處漫不經心地打轉,似乎在等人。
“在等我?”不多時,熟悉的男聲出現在身後。
楚懿與容今瑤回過頭去,看見陸玄楓從另一側騎馬而來,彙入山口,雙方頗有幾分狹路相逢的争鋒意味。
勒馬停下來之際,從陸玄楓的背後探出來一個小腦袋,他聲音滿是幽怨:“子瞻哥,救救我……”
“方雲朗?”楚懿眉梢一挑,看向陸玄楓:“男女組隊進山,怎麼陸統領這麼與衆不同,能帶弟弟進山?”
陸玄楓冷着臉不語。
說到這兒,蔫了的方雲朗反倒提起興緻,一甩慫意:“還不是因為我哥他天天闆着一張臉,看誰都像是要打人——所以落單了!剛才他還主動邀請孟姐姐了呢,結果被無情拒絕。哈哈哈……”
最後一個“哈”音未落,方雲朗的聲調急速下轉變成了驚叫。陸玄楓臉色鐵青,側身揪起方雲朗的衣領,就要将他扔下馬。
“原來是孟芙,你們這麼熟啊。”楚懿面露驚奇,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看着陸玄楓輕笑:“還不錯。”
容今瑤也跟着掀了掀眼皮,面色微變,不知道怎麼就倏爾想到了兩兄弟争才女的場景。
這饒有興味的語氣、含笑的黑眸,楚懿也跟孟芙很熟嗎?他在說孟芙不錯?
陸玄楓冷着臉道:“你想多了。”
“哥、哥!”方雲朗的腿在半空中蹬了蹬,一片虛浮,他死死抱住陸玄楓的大腿,哀嚎連連:“我錯啦!饒了我吧,殺我滅口爹一定會難過的!”
“爹讓我帶你進山練練膽子,可不是讓你來練嘴上的膽子。”陸玄楓把方雲朗甩回身後,冷聲警告道:“若你還是沒個正形,耽誤我奪旗,我就把你扔在山裡頭喂狼。”
方雲朗欲哭無淚地扁了扁嘴唇,嘟囔一句:“萬一是子瞻哥奪旗了呢……”聲若蚊蠅,微乎其微,他可不敢讓陸玄楓聽見。
見證完眼前的一番“兄弟情”後,進山口就隻剩下他們四人了。
陸玄楓的目光在端居馬背之上的二人中間轉了個來回:“其他人同乘一匹馬都是女前男後,恨不得彰顯自己英武無比。怎麼到小将軍這裡……”
陸玄楓沉默一刹:“這麼潔身自好?”
六公主與楚懿同騎一匹馬,卻沒有坐在前面被他圈入懷中,反而是在他身後疏離地以雙手攥住紳帶,看起來一點都不熟,甚至似有隔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玄楓這是嘲笑。
撫摸馬匹的手一頓。
楚懿對陸玄楓的調侃不予理會,不甚在意道:“進山是為了奪旗,不是為了賞景。公主金枝玉葉,想必也是束身自愛,不會與我等……過于親、近。”
語氣有些冷淡,夾雜揶揄。
是在提醒容今瑤進山後不要再做“那種事”。
他又道: “山路崎岖,凹凸不平。有些人身量不高還硬要逞強将人抱在懷裡,先不說遮擋視線。若是頭磕了下巴,馬兒失去馭控,可就得不償失了。”
容今瑤沉默。
這點兒試探就能讓她退縮嗎?不能。
這點兒提醒就能對她起作用嗎?也不能。
思忖片刻,容今瑤把手從紳帶上拿了下去,改成用雙臂環住楚懿的腰身。
她微微啟唇,桃腮帶笑,對陸玄楓說:“我就算不坐在前面,也能感受到子瞻哥哥的英勇。”
緊接着又把側臉貼在了楚懿的後背上,“子瞻哥哥的後背讓人很有安全感。”
陸玄楓和方雲朗不禁啞然。
楚懿垂下眼簾,慢慢低下頭:“……?”
腰間忽然多了一雙交握的白玉柔荑,纖細的手腕似乎比柳枝還易摧折,上面還系着一條陳舊的五色絲繩索。
容今瑤抱上來的動作無比熟練,一口一個“子瞻哥哥”,聲音柔和又清脆。
飛絮濛濛的春光裡,楚懿心頭顫了顫,腰腹緊繃。本是推拒的手懸停在半空中,頓了半晌後,又落下了。
他嗤的一聲笑,讓周身的溫度瞬間低了下去:“公主還真是油鹽不進。”
他已經在碧桃林裡說了“婚事成不了”、“你不會是我心愛之人”這種話去試探容今瑤的反應,若她目的是以婚姻傍身,那麼她應該在聽完那番話後急切地去找太子來穩固這門賜婚,而不是現在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