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容今瑤目光凝在楚懿脖間的血痕上片刻,為了表現自己的誠意,她欲掏出幹淨的手帕給他擦拭。
不過動作硬生生被楚懿打斷在半空中。
“因為……”楚懿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眼底溢出讓人難以捉摸的情緒,目光鋒利似要把人剝皮割骨。
在挑起對方興趣與希望的時候,惡趣味地潑一盆冷水,這才是他試探一個人的作風。
他沉吟一會兒,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這個婚事,它成不了,你自然也不會是我心愛之人。”
語罷,楚懿繞過容今瑤,徑直朝着林口走去。餘光所及,公主的身形漸遠,化為背影。淡綠裳裙與芍藥花環沒入林間,終成一點綠意,隐于目際。
出了碧桃林,楚懿目不斜視地走向圍場,地面上映着一道欣長身影,秀逸如玉。沒一會兒,地面上又出現了第二道影子。
陸玄楓走在楚懿身側,假裝無意道:“你還有能力駁了聖上賜婚?”
“……誰說我要駁了賜婚。”楚懿腳步一頓,目光幽幽斜了過去,“陸統領怎麼還有雞鳴狗盜之徒才會有的癖好?偷聽牆角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所以你?”
楚懿聲音很淡:“兔子急了才會咬人,不這麼說,怎麼逼她露出馬腳?我倒是挺想看看她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些什麼。”
“嗯。”陸玄楓鼻音一哼,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楚懿脖子上的咬痕,對他的解釋不予置評,又學着楚懿的語氣,重複道:“我的脖頸,隻能心愛之人碰……”
“楚子瞻,想過沒有,萬一六公主最後真的變成你心愛之人了呢?”
……
林間風起,卷起地面上殘留的碧桃花瓣。懸于半空中的潔帕未能遞出,隻能緩緩落下。容今瑤轉身,深呼一口氣,神情坦然,手卻死死握成了拳。
碧桃林外四望寂寥,唯有禁衛重重,層疊如屏。容今瑤微微蹙眉,沒走幾步便看見禁衛次第散開,露出了中央身着戎裝征衣的中年男子。
男人負手而立,一雙鳳目散發淩厲倨傲之氣。戎裝端嚴,至明至尊,此刻正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容今瑤心中一跳。
父皇竟然也來了?這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嗎?
在她的記憶中,這是父皇唯一一次主動找她。
容今瑤乖順地垂着腦袋,躬身行了個禮,低眉道:“父皇……”
“擡起頭來,朕是什麼洪水猛獸嗎?”皇帝語含威嚴,眼神冷峻,似乎不滿于容今瑤的乖巧:“你一直低着頭,豈不是有失皇家公主之儀?就憑這副樣子,還不得被楚懿征服了去?”
容今瑤微頓,遂擡頭看向他。
她問:“父皇是有什麼話要囑托小六嗎?”
容今瑤心中暗異,這應該是她頭一回離父皇這麼近,不僅将他的臉看個清楚,也捕捉到了他瞳孔裡一閃而過的滿意。
滿意?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皇帝卻在看到容今瑤這張臉後,恍若隔世,似乎透過她窺見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容今瑤的眼睛長得與那個女人太過相似,以至于他每注視容今瑤一次,就會不自覺回憶起那段令人窒息的感情,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失敗。那些為她癡迷的日子也變成了一地狼狽,兩敗俱傷。
皇帝冷漠移開目光,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給楚懿擇選的成婚之人裡本無你,若不是太子說,他對你情有獨鐘,那麼即将與楚懿成婚的就是他人。”
聞言,容今瑤瞳孔一緊。
“暫時來看,你與楚懿相處還算融洽。日後成了婚,你要時刻謹記自己是皇家兒女,凡事以皇家為先。楚懿手握白羽軍精銳,大昭的一絲命脈,這絕不能假手于他人。”皇帝意有所指:“你該做的,是要想辦法讓楚懿臣服于你,而不是如此溫順,任他人牽着鼻子走。”
“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兒臣明白。”
身為不受寵的公主,有幸得了寵臣青睐,便可賜一道旨意,用來籠絡臣子。而父皇眼中的滿意,也隻不過是……滿意她被楚懿所喜。
如今看來,就算是楚懿拒婚,皇帝還是會給他安排其他的成婚人選。大哥無聲推波助瀾、自己的努力也不能功虧一篑,她必須繼續朝前走。
臣服、馴服,無非就是要與楚懿産生感情牽絆,讓他需要她。
容今瑤斂眉看着皇帝面無表情離開,唇邊笑意慢慢淡去。蓮葵也是等到皇帝走後,才敢回到容今瑤身邊。
隻見少女眉眼意動,若有所思地長舒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側身對蓮葵道:“蓮葵,你說你有‘調教’的圖集和畫冊?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嗎?”
蓮葵倏地擡起頭,疑惑的“啊”了一聲。
她家公主……是被男色沖昏了頭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