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拍攝現場，朱星瀾一早就到了。昨晚的餘韻仍殘留在身體裡，化妝室那場親吻來得太過猛烈，以至于他的呼吸似乎都還留有一絲紊亂。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疲憊感從四肢蔓延開來，頭微微發沉，但他仍舊維持着完美的狀态，站在攝影機前。

今天拍的是電影的高潮戲，林沐聲在無數惡評和诋毀中陷入絕望，他看着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冷漠、惡毒的話語像是冰冷的刀鋒，一刀刀割在他身上。曾經捧着他誇贊的人，如今換上另一副面孔，将他推入深淵。而這深淵裡，沒有人會伸手拉他一把。

“好，準備——”導演在監視器後喊道。

朱星瀾調整呼吸，擡眼看向前方，攝像機已經對準了他。

“咔哒。”

手機屏幕上，那些惡評一條條閃過，畫面裡，林沐聲站在窗前，指尖僵硬地滑動着頁面，像是被釘在原地，無法逃離。

【“笑死，原來你還沒退圈？”】

【“當初怎麼捧上來的，現在就該怎麼滾下去。”】

【“别洗了，他就是個笑話。”】

那些字眼像是毒素，一點點滲進血液。朱星瀾的目光漸漸渙散，透過屏幕，他仿佛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他也曾站在這樣的角落裡，看着全網鋪天蓋地的惡評，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ID毫不留情地譏諷他，從期待到絕望，從憤怒到沉默。沒有人為他說話，沒有人為他辯解，那種四面楚歌的孤立感至今都清晰得可怕。

胸腔像是被什麼壓住，沉悶而窒息。他竭力克制情緒，強迫自己把林沐聲的情緒剝離出來，但劇本裡寫的痛苦，現實裡經曆過的傷痕，都在這一刻重疊，讓他根本無法喘息。

他知道，他已經完全沉進去了。

“卡——！” 導演的聲音響起。

朱星瀾卻像是沒有聽見，依舊盯着眼前的屏幕，半晌沒有動靜。有人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恍然回神。

“星瀾？”副導演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朱星瀾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回過神來：“沒事。”

可他的手指卻微微顫抖，掌心裡全是冷汗。

等這場戲拍完，朱星瀾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腦子發懵，耳邊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甚至站得有些不穩。強撐着走到休息區，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可就在他剛坐下的瞬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闖入視線。

是柳湛然。

對方快步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低聲問：“你不舒服？”

朱星瀾怔了一下，唇瓣微微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柳湛然已經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溫熱而有力，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

“我帶你回去休息。”柳湛然語氣堅定，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朱星瀾看着他，想說自己沒事，可那雙眼睛裡的認真和擔憂，讓他忽然有些心軟。他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逞強。

片場的喧嚣被抛在身後，疲憊和難受都在那一刻被人接住。

第二天的片場天光微冷，朱星瀾一早就到了。他昨晚休息得并不好，身上仍帶着一絲倦意，連呼吸都不太順暢。靠在椅背上的時候，他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的狀态調整得更好一些。

今天要拍的戲是電影的高潮部分，情緒濃度極高。林沐聲面對輿論的攻擊，孤身一人，無人相助，最終陷入絕望。而朱星瀾的任務，是把那份絕望精準地呈現出來，讓觀衆相信，他真的被現實逼到了懸崖邊緣。

導演在不遠處調試機位，副導演在一旁囑咐着注意事項，片場裡人聲嘈雜，所有人都在為這一場戲做準備。朱星瀾站在攝像機前，垂下眼睫，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可以演好這場戲，但他也知道，今天會很難熬。

“Action。”

鏡頭拉近，林沐聲手裡握着手機，指尖微微顫抖。屏幕上，一條條惡評像是毒蛇般纏繞而上，噬咬着僅存的自尊，拉扯着他跌入深淵。那些話語毫無溫度，冷漠而尖銳，如同一記記鞭笞，狠狠抽在他身上。

【“你這種人怎麼還不退圈？”】

【“資本捧的吧，實力不行别來丢人現眼。”】

【“沒有一個朋友站出來為你說話？心裡沒點數？”】

朱星瀾的眼神漸漸渙散，呼吸變得輕淺。那些評論像是幻覺般在他眼前翻湧，不僅是林沐聲的，也是他自己的。他記得自己也曾經曆過這樣的時刻，站在電腦屏幕前，看着一條又一條诋毀自己的話語，甚至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劇本上寫着，林沐聲的理智在這一刻崩潰。可在鏡頭前的朱星瀾，連僞裝都不需要，他的眼眶微紅，身體緊繃，整個人像是要被壓垮一般。他甚至已經忘記自己是在拍戲，意識早已被過往的記憶吞沒，心髒一點點收緊。

“卡——！”

導演喊停，現場陷入短暫的安靜。工作人員竊竊私語，讨論着剛才那一幕的震撼力，連導演都在監視器前停頓了幾秒，才緩緩轉過頭。

可朱星瀾仍然沉浸在那場情緒風暴中，他的手緊握着，掌心微微發冷。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暈眩感從四肢攀爬上來，讓他腳步一晃，險些站不穩。

“星瀾？”副導演在旁邊叫了他一聲。

他怔了一下，慢慢回神，随後朝對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知道自己狀态不對，但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稍微緩一緩就會好。

然而，這一次他低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等到整場拍攝結束，朱星瀾強撐着走向休息區，一坐下就感覺世界開始晃動。他的胃裡泛起一陣說不上來的不适，頭腦發脹，甚至連呼吸都帶上了一絲灼熱感。

就在他撐着額頭，準備閉眼休息一會兒時，一道熟悉的腳步聲朝他走來。

“朱星瀾。”

他睜開眼，柳湛然已經站在他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男人的眉頭微微皺着，臉色有些冷，顯然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