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有資格演這個角色的人。

衛生間的燈光冰冷而慘白，映在鏡子裡，将朱星瀾的臉襯得愈發蒼白。他的雙唇被自己咬得發白，眼眶猩紅，淚水一滴滴地滑落，砸在洗手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他已經很努力了，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努力讓自己别被情緒拉扯，可身體的顫抖出賣了一切。

這一整天，他的神經都被緊繃着，像踩在鋼索上，搖搖欲墜。

他演林沐聲，演得太過逼真。那種崩潰的痛苦、無力的掙紮、絕望的沉淪——根本不需要刻意表演，他隻是回憶了一下，所有的情緒便迎面而來，裹挾着他，将他拉回自己那些不願觸碰的回憶裡。

他曾經站在高樓邊，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心跳得快又慢，理智和崩潰在拉扯。他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想過往下跳，像林沐聲一樣，像無數被逼上絕路的靈魂一樣，讓痛苦戛然而止。

可他沒有。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輕易地将那些傷口掩蓋住，它們隻是被暫時藏了起來，在這一刻，被徹底撕開。

他緩緩蹲下身，雙手抱住自己，肩膀劇烈地顫抖着，淚水一滴滴地砸在地上，融進他紊亂的呼吸裡。

門外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朱星瀾？”

是柳湛然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朱星瀾死死地抿着唇，不想發出一點聲音，可他顫抖的呼吸還是洩露了自己的存在。

門外的敲門聲又急促了一些，帶着隐隐的不耐和擔憂。

“開門。”柳湛然的聲音壓低了些，“别悶在裡面。”

朱星瀾仍然沒有回應，他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外面的沉默持續了幾秒，然後柳湛然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朱星瀾，你要是不開門，我就踹了。”

朱星瀾渾身一震，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摳進手心裡，隐隐泛起刺痛。

“三。”

柳湛然開始倒數，聲音低沉而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二。”

朱星瀾的呼吸亂了，他慌亂地伸手去擦眼淚，可手指顫抖得厲害，根本擦不幹淨。他知道柳湛然說得出就做得到，連忙站起來，啞着嗓子開口：“等……”

“一。”

門外傳來一陣微弱的風聲，像是什麼東西猛然撞了過來。

朱星瀾驚得心跳一滞，手忙腳亂地扭開鎖，門在瞬間被打開——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撲了進來。

“嘭——”

柳湛然顯然沒想到朱星瀾會在最後一刻開門，他整個人的力道已經蓄滿，慣性之下直接向前撲去。朱星瀾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着柳湛然直直地向自己壓來。

“喂……”

話還沒說完，他的後背猛地撞上了冰冷的地面，腦袋頓時發出一聲悶響，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氣。而柳湛然，則直接壓在了他身上。

空氣瞬間凝滞。

柳湛然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變成這個姿勢。

朱星瀾被重重壓在地上，柳湛然的重量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的手抵在柳湛然的肩膀上，想要推開對方，可指尖才剛剛觸碰到對方溫熱的身體，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太近了。

近到他能聞到柳湛然身上淡淡的氣息，幹淨清冽，帶着一點微微的溫度，像是某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柳湛然的呼吸也有些紊亂，他撐起身體，目光落在朱星瀾的臉上，看着他泛紅的眼尾和濕漉漉的睫毛，眼神深了幾分。

朱星瀾避開他的視線，臉微微側開，聲音帶着一點悶悶的不滿：“你很重。”

柳湛然回過神來，撐着地面站了起來，伸手朝朱星瀾伸過去。

朱星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搭上了他的手，被他拽着站了起來。

兩人沉默地站着，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微妙的尴尬。

“……你哭了？”柳湛然突然開口，語氣低沉，卻沒有平時的疏離，反而帶着點複雜的意味。

朱星瀾猛地擡頭，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他下意識地擡起手背胡亂地擦了一下眼角，倔強地回道：“沒有。”

可他的聲音微微啞着，帶着哭過後的痕迹，怎麼聽都不像沒有哭過的樣子。

柳湛然看着他，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沉沉，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朱星瀾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擡眼看向柳湛然：“你找我，有什麼事？”

柳湛然盯着他看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沒什麼，就是怕你出事。”

朱星瀾怔了怔，垂下眼睫，沒有接話。

柳湛然頓了一下，似乎覺得氣氛太沉悶了，随意地擡了擡手，語氣恢複了一些輕松：“你能開門就好，我還以為真的要踹了。”

朱星瀾：“……”

他看着柳湛然，突然沒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像是笑，又像是某種無奈的歎息。

衛生間的燈光依舊慘白，可不知為何，空氣似乎不再那麼沉悶了。

二人走出片場，周圍的人忙碌地交談着，準備着即将開始的拍攝。導演匆忙地走到朱星瀾面前，手中握着劇本，遞了過來。“趕緊熟悉一下，明天就得拍了，得準備好。”他語氣急切，顯然是擔心拍攝的進度。

朱星瀾接過劇本，翻開了一頁，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好，明白。”他低聲應道，心思卻并未完全放在劇本上。身旁的柳湛然依舊站在那裡，靜靜看着他。朱星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柳湛然投去，眼神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挑釁，又似乎隐含着某種玩味。

等到其他人紛紛散去，片場的喧嚣漸漸歸于安靜，朱星瀾停下了翻閱劇本的動作，緩緩轉身面對柳湛然。他微微擡起下巴，目光中掠過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怎麼樣？”朱星瀾低聲問，語氣中透着一絲挑逗。“今晚有興趣和我對戲嗎？”他擡手，用劇本輕輕敲了敲柳湛然的胸口。動作看似随意，卻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暧昧。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柳湛然隻覺得胸口一緊，劇本碰觸的輕微觸感，仿佛在他的心上劃開了一道裂痕，令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

朱星瀾的話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暗示。那種輕描淡寫的邀請，在柳湛然聽來，卻有着難以言喻的震動。他擡頭看着朱星瀾，那雙明亮的眼睛不再是那個以前熟悉的，冷靜且理智的師弟，而是似乎從沉默中覺醒了的挑戰者，眼中泛着一種不同尋常的光輝，既讓人迷惑，又讓人無法輕易逃避。

柳湛然有些愣住了，他總以為朱星瀾是個有些脆弱、内斂的人，甚至曾因那段被李子現折磨的日子，心中有些憐惜，然而此刻的朱星瀾，卻給了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那是一種深藏鋒利的刀刃，似乎隻等着被拔出，刺破眼前的一切迷霧。

他看着朱星瀾，目光微微沉默了幾秒，仿佛在思索是否應該接受這個挑戰。那劇本的紙張在朱星瀾的手中輕輕晃動，聲音有些微弱，卻又異常清晰地回響在柳湛然耳邊，像是某種無形的聲音，挑動着他内心最深處的情感。

柳湛然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皺了皺眉，微微低頭，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他深知，今晚的“對戲”可不僅僅是演技上的配合，更是兩人心底那股若隐若現的張力的碰撞。若真要這樣“對戲”，恐怕不僅僅是表演的台詞和動作，更有着某種無法逃避的真實情感在其中。

“你……”柳湛然低聲開口，目光不自覺地向朱星瀾掃去，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真的想和我對戲？”語氣中有些許玩笑，卻又不乏深沉。

朱星瀾似乎早就看透了柳湛然的心思，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帶着一股莫名的挑釁與笃定：“怎麼，不敢嗎？”他的語氣輕松，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仿佛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邀請，而是一種征服的宣告。

柳湛然看着他，心跳不由得加速了一些。他不敢輕易做出決定，因為他明白，這種‘對戲’的邀請遠不止一場表演那麼簡單。兩人之間的關系，早已不僅僅是師兄弟那麼單純。每一次眼神的交鋒，每一次接觸，都在彼此心裡激起了陣陣漣漪。而朱星瀾此時的表現，更像是在挑起一場風暴，柳湛然清楚，今晚的“對戲”将不再隻是演技的比拼，或許，還會有更多情感的交織和碰撞。

他最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溫柔而深邃，似乎已經決定不再逃避，接受這個挑戰。“今晚，”他聲音低沉，“我倒是有些興趣，看看你能在我面前演繹出什麼。”

朱星瀾聽到這話，嘴角的笑意愈發深邃。他微微點頭，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