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對您說一次這件事:您難道不覺得如果女神的牧首們最開始不說那些謊言,我們兩個性别之間的關系遠要更友好嗎?那些謊言——談及男性“無藥可救”的本性,易于受狂熱情感的誘惑,絕無可能克制自個的欲望,并且天性就是次等,脫離理想的。他們很容易心生怨恨,怨天尤人,然後一蹶不振,将自己的情感,理性和身體狀況和都和動物的那些畫等号,甚至動物也不如,一言蔽之,倘若引用原文,應該說:“那些無法孕育生命的物體天生迷失。他們必須全心全意地信服,崇拜自己的母親和姐妹,才能将靈魂克制在合理的範圍内,否則他們便是粉碎的泥沙,必将一事無成。”還有……
-謊言——得了吧,難道說錯了不成?教會的曆史确實談不上招人喜愛,但“真史”倒更趨近于讓人咂舌了:我确實也是這麼想的——“真史”遠遠要能解釋這些年來我對這個世界的感覺,那麼多的血肉橫飛,那些書上說的“高尚”,“神聖”的女士,我幾乎一個也不看到,遍地都是散發着污水氣味的,可愛,親切的男男女女,互相交換她們可愛的謊話和威脅。在我看到“真史”的瞬間,我隻是很高興有人替我總結出來了,我可費不下那個心。如果男人能把女人綁作奴隸,為什麼女人不能這麼對男人呢?從難度的角度上來考慮,我倒很佩服第一任牧首,她費了多大心,不厭其煩地将這些話灌進男人的腦子裡啊!她甚至做到了讓他們跪在她腳下請求救贖,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女人。
-我承認它在某一時期看上去是有必要的。“真史”的挖掘使我們整個學會都大為震撼,感到自己的人性灰暗,毫無希望了,陷入頹唐。如果這樣的心在我們身體裡,我們還有什麼可能來平靜,高尚地生活呢?我們許多人都為自己這一類人的所作所為感到深深的愧疚,然而,塔提亞,想一想那些謊言最終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困擾。人也許會證明他可以跑得比現在更快,他的修辭術會比最初更好,他甚至能變聰明——但他幾乎不會努力去證明自己是個“更好”的人。他被自己的母親宣告是堕落的,何必費心向她證明不是如此?一旦他發現她所說的關于他的能力和智力之類的事不是事實,他就失了對她全部的信任。他開始恨她——這是我們為什麼在這裡的理由。
-你将恨說成什麼大事。不,我倒覺得這實在是件小事。誰沒有仇恨?但很少有仇恨能發揮作用。在“真史”持續的一千年裡,你認為那些被綁架,販賣,污蔑的女人心裡沒有恨嗎?但她們的恨哪裡有這樣的後果?幸好是最後男人自個将自個毀滅了,才有個聰明人提出女人不要重蹈覆轍,她們要限制這些奇特生物的自由:讓情感上的遲鈍變成服帖,傾向上的暴力變作勞動,然後一輩子也别想着遠走高飛。服帖,順從,才是男人的美德,否則就會造成巨大的災難。服從女人是有道德獎勵的,他們不會被羞辱,甚至,我覺得待遇還甚是不錯,曾經,先代女王在世的時候,我見過孛林那些溫順的男人,他們過得比我們舒服多了。看看這座城市——孛林被建造得多大!這些謊言曾經不是卓有成效嗎?
-你知道人不會生活在謊言裡。他會不顧一切地尋找真相——就像你們一樣。我們都一樣。
-噢,冠冕堂皇。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有些男人說話好像他們不會放屁或者不會□□一樣。”真相,令人垂涎三尺!我們現在就在前代未聞,常年被觊觎的真相裡。你喜歡它嗎,北方佬?當“淚王”的女婿趾高氣揚地騎行進孛林,逼着她下跪向他道歉的時候?當沃特林的執政官頭銜讓給男人之後——區區幾年,你來看那些女人的臉。從沒什麼割人家耳朵,挖别人眼球的活計比她們臉上的神色還接近讓我吓得屎尿橫流了。我差點一匹馬沖進海裡,不明白人的臉上怎麼能出現那種神色。她們好像被扔了一把刀也不會反抗,讓我疑心是不是我有一部分也會像她們一樣在戰場上腿軟,這難以接受——然後,你們北方人!那也很好!當你們北方人在集市裡賣女人的肉的時候——“這是好奇”,“雙方合意”。我并不是特别生氣。但是這些事經常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對于男人的破壞力和強烈的庸俗感。我這麼說是很合稱的,維格,一千年來,“鬣犬”是離男人最近的群體,我從來就是最庸俗和暴力的女人,但男人輕而易舉就能勝過鬣犬。你知道我們費了多少功夫才能與之匹敵。在我們接受訓練的時候,我們被要求能忍受世上的一切艱辛——沒多久我就明白這一切艱辛都來自男人。不是每個女人都是女神,維格,但幾乎每個男人都比泥巴還髒。髒得多。
-你是對的,塔提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