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約好今日一同前去,先在酒樓用一頓便飯,再乘馬車去城郊聽傳教會。”
陳盛戈點點頭,還想開口時,趙寬進來了,熱絡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有些話不好說了。陳盛戈扮演着沉默寡言的保镖,在交談之時站在一旁。
趙寬今日特别大方,上回吃飯扣扣搜搜地點了五道菜,這回點了整本菜單。
一個個盛着菜肴的擺盤子堆壘起來,桌面空間不夠開始向空中發展,實在考驗侍女們上菜的水平。
搖搖欲墜之時,最後以又加了兩張桌子終結了這場建築考驗。
幾張桌子并起,還蓋上了漂亮精緻的刺繡桌布。
并起的長桌上,趙寬不知疲倦般給人夾菜。
簡直恨不得把每盤菜都扣進符往顧的嘴裡。
符往顧實在招架不住,緩緩道:“其實我有些嘴刁,隻怕浪費了您的心意。”
趙寬誇張地錘了錘胸口,也許是想模仿捶胸頓足的追悔莫及姿态,砰砰悶響中他深沉道:“還望您不吝賜教!”
“所謂君子有所吃有所不吃,看來鄙人還是頗多不足啊!”
“還是需要向您多加學習,敢問您有何忌諱?”
符往顧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說了。
“花生米我隻吃油炒的,這煮在湯菜裡的我不喜歡一般得挑出來。”
“如果是那種鹽水花生的小零嘴,吃起來鮮香脆爽的,我也可以吃一些。”
“這肉片煮的火候不好,吃起來有些發柴發幹,咽下去根本是在受刑,得用我的嗓子來潤它。”
“丸子則是粉面用得過多,肉味都寡淡起來,而且似乎是隔夜的,吃起來并不新鮮。”
符往顧滔滔不絕地點評起來,挨個兒給指出來不足。
陳盛戈懵圈兒,終于舍得從飯碗中擡起頭來,兩頰塞得滿滿當當活像隻倉鼠。
趙寬微微張着嘴巴,面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慌亂。
他隻是想客氣一下拍拍馬屁,怎麼知道自己安排的東西居然這麼不合人家的口味!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真就被他浪費掉了嗎?
陳盛戈則是十分新奇。
平日裡吃飯囫囵吞棗的,也沒怎麼仔細甄别過,聽着很有意趣。
她聽着聽着,餘光卻瞥見了不知何時在門口聚起來的廚子們。
各個穿着一身白衣服,挽起袖子方便幹活。
有的手上還拿着鍋鏟,有的手上還拿着菜刀。
但是不耽誤另一隻手在紙上飛快地記載,侍女就在一旁端着墨水方便蘸取。
不是,這麼好學?
席上三人面上和和氣氣,實則心思各異。
趙寬根本不敢再動筷子,在心裡不斷醞釀着賠禮道歉的說辭。
符往顧指點江山,把不好吃不喜歡的飯菜隔絕在飯碗之外,風風光光地打赢了這場保衛戰。
陳盛戈一邊兒吃一邊兒看門邊的廚師們奮筆疾書,時不時無聲歡呼擁抱,似乎有了什麼曆史性的進展。
甚至看見了眼眶中盈着的淚光。
最後的最後,整整三桌子的菜 幾乎都進了陳盛戈的肚子。
等到吃完之後,趙寬一臉恍惚,強扯出來一抹笑容,心裡苦不堪言。
無論如何,總是不能讓客人破費,還是先把賬付了。
沒想到進來的不是拿着明細賬單的婢女,而是胖胖的廚子。
胖廚子用力一揮手,潇灑道:“這桌兒算我請的!”
趙寬愣住了。
廚子樂呵呵:“我們之前就老想着改良一下菜品,沒想到遇見公子這樣的人才!”
“之前總是猶猶豫豫的,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怎麼辦。”
“但是這位公子的每句評價都一針見血,給我們極大的啟發和思考!”
“聊表謝意,這桌菜就當是我們廚子請您的,千萬别客氣!”
符往顧又和他相互客氣起來,陳盛戈打了個哈欠,卻瞥見趙寬凝重的面色。
馬屁拍到馬蹄上之後,趙寬似乎急切起來。
在廚子和符往顧感慨于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時候,趙寬拉了拉陳盛戈的衣袖。
對上了不解的目光後,趙寬把一個小紙包塞進陳盛戈的手心。
硬質的紙包,粗糙的細繩,方方正正的邊角抵進柔軟的皮肉。